日本的今天的政治像中国的春秋时代,群党乱起,各派相争,看这次参议院的选举便知。前不久,参加日本“站起来党”的成立大会,又荣幸见到与谢野馨先生,看出他这位前官房长官脱出自民党的愉悦。
从他身上我又看到日本著名女诗人与谢野晶子的身影显现,就是这位近代女诗人让我对日本诗歌有了进一步对日本文学的热爱。就是这位政治家与谢野先生的母亲,为人民抗战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与谢野女士当年以自由诗《你勿死》抗议战争,抗议征兵,抗议其弟参加决死志愿军赴旅顺打仗,是在一九O五年,她廿八岁的时候(明治卅八年)。
她为什么有那样的胆气,写那样的诗?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我们也可以说,古今中外,凡是文学家、诗人都崇尚自由,常常不顾一己的安危,以激烈的言论,反抗体制,反抗暴虐。晶子做为一个诗人亦不例外。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我们要了解日本人是什么样的民族,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看一般的日本人归纳出他们共通的特性,算出他们的平均值。另一种方法是观察他们的“异类”,因为“异类”是“同类”(也就是一般人)的反面,也是正面的另一端,看反面,可知它不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晶子是日本人的异类,因为她出生在一个地方、一个家庭。这地方、家庭也算是日本的异类。她出生的地方名叫“堺港”,是日本最早开发的港口,自十五世纪时即与中国南洋,乃至葡萄牙、西班牙等地船舶往来,贸易旺盛。因而不但积聚财富,且很早就接触外国文化、思想、宗教与荷兰的医学。
十六世纪时织田信长为了要统一日本,看上了堺港富商有钱,命他们捐献军需金,堺港商人一口拒绝,且筑墙高垒准备防御信长的入侵。信长竞也无可如何。这是堺港全盛时期的一页光荣史。这群商人,在这个时候已与一般闭塞的日本人有所下同,思想开放,不赞成专制暴虐的政府。
经过德川三百年的压迫,晶子出生时的堺港已大不如前了。但仍然是日本全国最富于自由色彩的地方。
晶子出生于这港口一家卖糕饼的老铺“骏河屋”,父亲是店主,虽然经商,却是文化人,而且参与政治,担任市议员。晶子自幼失母,一手代理主妇之职,兼管店中大小庶务与店中二、三十个制饼工人。但她自幼好学,忙碌之余,读书不懈,过目成诵,且富幻想。她的日子,在经商与读书写作两种极下调和的忙碌中过去。她将这形而下与形而上的两件事情协调在生活中,做得有声有色。
晶子不但在反战思想上是日本人的异类,在诗的思想上及写作的风格上也是日本文学的异类。她可能是将拜伦、雪莱、济慈等的浪漫诗情,与日本的和歌形式相结合,以大胆的诗语表达大胆的感情的第一人。
晶子原是糕饼店主的女儿,因写诗而结识另一女诗人山川登美子。一日,登美子带来了一本青年诗人与谢野铁干的诗集来给她看,并告诉她,英文老师极为称赞其中一首自由诗具有世界性的视野。这首诗题《恋人之歌》,歌曰:
娶妻当娶有才女
容颜秀丽有情怀
交友当交读书人
六分侠气四分热
············
这首歌很长,后面提到英、德诗人的戈勒里济、拜伦及海涅。又谈到巴尔干半岛的战事。所谓“世界性视野”就是指这些内容。对于一个虽有才气却只知日本的少女,这首诗是新的冲击。从此晶子与登美子常一起谈论铁干这个人,后来也师事铁干请他删改诗作。并投稿于铁干当时主编的诗文杂志《明星》,两人在鼓励下,诗作大有进步。而晶子的反社会传统的倾向与奔放大胆的诗情已在这时候开始抬头了。如:
“天意叫我惩男子,赐我长发美肌肤”
“十二三岁读源氏,每见男子,似乎有情”
“源氏”是《源氏物语》之意,这些都是相当大胆而不含蓄的自负。与铁干开始恋爱后有诗:
“容我称师父,红唇羞启齿,不敢称朋友。”
离家出走上京时的情诗曰:
“我心恋君直高扬,亲也渺小,道也渺小。”
“不言道,不思后,不问名,我恋,恋我,今日见君。”
这些诗,在报章披露后,曾令其在东京大学任教的胞兄秀大郎非常不快,写信回家向其父抗议。但晶子不理会抗议,毅然离家到东京任职杂志社,并于翌年与笔名铁干的与谢野宽结婚。婚后其诗作愈大胆热情,而有“东方拜伦”之称。其于一九O一年出版的诗集《乱发》,以日本和歌史上未曾有的语言与热情歌颂恋爱的高贵,与爱情的幸福,开启了日本文学上浪漫主义的机运。《乱发》中有一首特别令人咋舌的诗曰:
“柔软肌肤未曾触,君不寂寞耶尽说理?”
但,这些虽是好诗,却不是日本的传统。在日本诗歌史上,人们虽然承认它的才华横溢,它却依然是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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