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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北晨报反腐 |
劝君慎学周顺昌
文/赵炎
《北京晨报》9月25日C07版,责编:蔡辉
导语:周顺昌拼血性,错估形势,主观武断,乱扣帽子,缺乏方向和适度,甚或选择性罔顾事实、推波助澜,都是不明智的。
明末天启六年,苏州闹过一次民变,规模还不小,数万愤怒群众包围了应天巡抚驻节地,与锦衣卫及当地衙差发生了激烈冲突,导致锦衣卫一死数伤,许多差役落荒而逃。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朝廷执意要法办一位名叫周顺昌的离职官员,遂有布衣之怒。
尽管当时全国各地都不太平,但苏州作为南直隶重镇,一来知府寇慎、吴县知县陈文瑞等人颇有民望;二来巡抚毛一鹭、巡按御史徐吉等均到任不久,还谈不上与民有犯;三来吴人富庶,对矿税、织造等盘剥,他们尚能承受,若无周顺昌事,原不该发生这种变故。
周顺昌,字景文,苏州本地人,“后七君子”之一。癸亥京察,以吏部稽勋主事擢文选司员外郎。随着东林党在与阉党的斗争中渐显颓势,他选择了乾坤大挪移——“乞假归”,不玩了。乞假,即告假之意也,回家休养,待遇照旧,性质跟如今的离休类似。按照“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的圣人之训,我们也不能指责周先生鸵鸟,与其被人赶下台,还不如主动放弃权力来得明智。
回到家乡,远离斗争漩涡,既可实实在在帮群众做点事,又可以搞舆论监督(清议),未尝不是一举数得的选择。他确实也是这么打发时间的。《明史》说他“好为德于乡”,常与前任巡抚周起元等人议论时事,“讽喻朝政”。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锦衣卫多半不会来找他麻烦,苏州百姓也不会闹事。偏偏周先生说话太损,得罪太多人。
抓捕魏大中的官船途经苏州时,周顺昌与其盘桓了三日,一起吃喝一起睡,并将幼女许配魏大中的孙子为妻,对这些,锦衣卫没有干涉,说明还是给面的。三日后,人家催促要走,说误了时日不好交差,他却大发脾气,一边指指戳戳,一边骂不绝口:“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男子耶?归语忠贤,我故吏部郎周顺昌也。”这么做显然过分了,你一士大夫,跟几个当差的较什么劲呀。再说魏忠贤正得意于“九千九百岁”呢,此时直呼其名,安能乐意?
果不其然,当差的回去一报告,仇怨乃生。魏忠贤有个干儿子叫倪文焕,任监察御史,上表弹劾同官夏之令,诬其贪污。夏之令在镇抚司大狱饱受折磨而死,消息传至苏州,周先生又发表高见:“他日倪御史当偿夏御史命。”夏之令的死,肯定比窦娥还冤,鸣冤叫屈是正当的,至于倪文焕是否该偿命,得刑部、大理寺等司法部门说了算。
批评的要义在于客观中肯,就事论事,再大的仇恨也不能站队,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对事不对人,不应情绪化。周顺昌如此对事又对人,惹得倪文焕心中恚怒,在魏忠贤授意下,弹劾他“与罪人婚”,并诬其贪赃行贿,致使他的正五品薪俸待遇被削夺,沦为庶民。事态到此还不算糟糕,被批评者似乎并未进一步的往死里整他。紧接着又发生一件事,充分解释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多年以前,他在福州推官任上曾惩办过税监高寀的手下,以一个法官的身份支持并鼓励群众抗税。插一句,这个高寀,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吸食儿童人脑、以求壮阳的恶魔。本来民怨是针对高寀的,结果事态扩大,殃及到福建巡抚与副使,两位高层都做了群众的人质。其中的副使叫吕纯如,也是苏州人,因驾驭局势不力,仕途受到影响,从此深恨周顺昌。如今见其落魄,立刻落井下石,跑到苏州织造太监李实和巡抚毛一鹭跟前编造周顺昌的“劣迹”,最致命的一条,就是据说他跟周起元之间有请托关系。
朝廷正抓捕周起元呢,听说有这事,随即并案处理。于是,“有吏夜捉人”的故事重演了,苏州百姓也闹起来了。若不是寇慎、陈文瑞等人居中劝解调处,仅凭毛一鹭这样的墙头草,怕是真要演变成大起义了。
群众逐渐散去,周顺昌被递解至京,锦衣卫的酷刑,也不消多言,天启六年六月十七日惨死于狱中,年不过四十有二矣。
如今去苏州,在虎丘不远处还可见到一座五烈士墓,正是毛一鹭讨好阉党的“杰作”,其中埋葬了这场民变的五个领头人。推根溯源,毛一鹭自然是凶手,但周顺昌也要负一定责任。
当是时,朝野宵小横行,高尚之人越来越少,东林党已然失去战斗力,那么,周顺昌理应选择蛰伏,谨言慎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他本来就是为了回避才告假回乡的,不料又卷入其中,非但令人费解,且抑代价高昂!他若是忍耐一两年,庄烈帝上台,魏忠贤倒台,再以有为之身出仕,为国谋政,为民谋福,其人生自当增值,也不会枉死,更不会引起民变,祸及数条人命。
周顺昌拼血性,错估形势,主观武断,乱扣帽子,缺乏方向和适度,甚或选择性罔顾事实、推波助澜,都是不明智的。后来学者讥为“清流之弊”,实在有道理。(赵炎)
http://bjcb.morningpost.com.cn/html/2014-09/25/content_31208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