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峡民谣辞典275
(2022-05-07 07:3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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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275.
正月茵陈二月蒿,
三月薅了当柴烧。
茵陈,一味中药。名字很柔和,如同古代一个宫女的名字。
老中医就是一个皇帝,他的草纸上,写满了宫女的名字。药房里黑红色柜子上的抽屉,是这些宫女的房子。这些宫女从抽屉里走出来,就下嫁给了平民。
不过宫女原本就是平民的女儿,如同一味中药,大地是她的产房。走进了药房的抽屉,如同村女走进了宫殿。一旦离开了那些抽屉,她就回家了。
在正月,村后的山岗上河溪流边,在残雪里冒出来一个浅绿色的细碎叶团。绒绒的样子,像是丢了一个柔软的线球。融化的雪水滴落在根部,叶子上还有一点没有来得及融化的雪片。这个绒球一样的叶团,就是茵陈。
采了茵陈,摆在屋檐下晾干,就是村庄最为原始的一味中药。手脚发热的人,早晚熬一碗茵陈茶喝了,三天之后,手脚就不发热了。庄家佬三份阴阳,其实庄稼佬还是三份大夫。村庄的老人们经常说:肝火大了,手脚就热了。茵陈啊,就是降肝火的。
记得村庄的老保管室的墙上,随意挂着一些茵陈,立夏那天熬牛药的时候,取下这些茵陈丢在一个巨大的铁锅里,和几十种草药一起熬。牛和人同喝大锅里的药汤,是立夏的一个习俗。
河南西部的村庄里,都认为茵陈是正月的好,到了二月,茵陈就不是中药,而是蒿子了。在老日子里,过了正月,收购中药的门店就不再收购茵陈了。唯有如此,茵陈才是纯正的地道的药材。
蒿子是很不值钱的,就在地上随意地疯长,到了三月,把长高的蒿子薅了,只能当柴烧。从茵陈到蒿子,从蒿子到柴火,这就是一种植物的编年史。谁要是在二月还在把蒿子当茵采来晒干卖钱,在村庄里是一件很背良心的事情。
李白诗词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蓬蒿一样的人,就是野草一样的人,就是不大值钱的人,可能就源于河南西部的民谣“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薅了当柴烧”。老日子老药铺,是绝对不会把蒿子当作茵陈来用的,一个简单的民谣,是中药和中医必须遵循的规则。这个规则靠什么来监督,就靠良心。当人们不断问良心多少钱一斤的时候,二月的蒿子就冒充正月的茵陈了,甚至是三月的蓬蒿冒充茵陈了,中药本身的良心就丢掉了。
前几天看一个上海老中医的文章说中药和中医为什么沦落,就是中药材地道性消失了。最好的老中医开的药单,抓回来的中药不地道,这副中药就打了折扣。他说黄连是四川的最好,但是现在药店里就没有四川的黄连。川黄连到哪里去了,都卖给韩国和日本了。所以我们今天买的黄连,大概就像是买的蒿子冒充的茵陈,药性和药理都失去了原本。所以我们说真正的中医中药被韩国和日本弄走了,在汉城和东京才会有地道的中药,本身就是一个玩笑。前几年参加过一个会议,一个韩国学者说:孔夫子教会我们韩国人文质彬彬。我愕然,孔夫子是我们的,我们没有文质彬彬,怎么会轮到你们韩国人文质彬彬呢?韩国学者大概也是大言不惭吧,也是把二月的蒿子当作茵陈了吧?
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薅了当柴烧。看似是个很普通西峡民谣,其实有很多朴素和温暖蕴含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