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玩味：遇人不淑的前世今生

潇湘蓝

世上遇人不淑的女子很多，自怨自艾者一生不得纾解。这是个谜一样的轮回，似乎人人都懂，但也时时刻刻在发生。

遇人不淑，这个词出于《王风·中谷有蓷》。

顾名思义，这似乎是一首弃妇诗。

然而，从这个设定看进去，弃妇何怨？渣男何劣？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蓷”指的是益母草。

全诗以益母草晒干起兴，引出女子的悲叹之声。

益母草成熟后收获，要在晒场进一步干燥。数天之后翻打脱粒，筛去叶片粗渣，风扬干净。便可以作为中药使用了。

这样一个收获的场景为何会引起女子的叹声呢？

严粲的《诗辑》说：岁旱草枯，兴乱世饥年之憔悴萧索无润泽气象耳。

这是单从草枯，联系到乱世饥年，所见无不是憔悴萧索荒芜的景象。

以此起兴，托出弃妇内心的荒芜枯竭之感。

严粲给了一个乱世荒年的背景，但与益母草无关。

如果再从益母草的角度看，这种植物如同草药，行血养血，尤为妇人所用。

“弃妇”眼见此物，顿然叹息。乃是益母草虽有益，而人无所依，服之也无趣。妇人不免感叹身世凄凉，孑然一身，因此大为悲恸。

这样推到下一句“有女仳离，嘅其叹矣。”比较合情理。

另外，“有女仳离”，“仳离”指的是夫妻离散。关键是别离之“离”，而非始乱终弃之“弃”。

结合这首诗的背景看，这是乱世饥年，严粲所说“饥馑不能相养故尔”。最具有人情味的解读。因为贫穷，无法相顾，不得不分离。这才是“有女仳离”的原因，而非渣男之故。

若是男子品性不端，始乱终弃，女子犹在事后大为悲叹，本身可笑，何以流传。更不会有“遇人之艰难”之说。

“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这才是女子心中最大的悲凉。夫妻本有缘，奈何天无情。天不遂人愿，视人如刍狗。也是朱熹所解的“一人失所，王政之恶，人民之困”。这是正解。

由此回环往复，引叹出下一段的“嘅其叹矣，遇人之不淑矣！”古人把“死丧饥馑”都看做作“不淑”。并不是仅仅只有“品行不端”一说。

没有经历过动荡岁月的人不会理解那种窘境。

比如电影《山丘之王》讲个一个美国大萧条时期的家庭遭遇。父亲不断失业，为了节省开支，先是把小儿子送去亲戚家收养。接着轮到生病的妻子，被送进一家慈善医院。夫妻分离，母子分离。父亲继续为生机奔波，家中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大儿子，靠打各种零工获取小费，一天天熬过艰难岁月。

因此，这首诗讲的是荒年乱世中一个妇人的悲惨遭遇，而不仅是“弃妇”那种单一的感情失所的故事。

《诗经》的不朽正因为它最初从各个角度反映人间悲喜。这种史诗一般的格局，不是如今一味的“情诗说”那样可以随意调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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