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玩味：暗恋是条很深的河

潇湘蓝

人类最初的情感都可以在诗经里找到，比如《汉广》那样的单相思或者叫暗恋。

单相思，听上去有一种单纯的小清新感。暗恋，则带一点晦涩和苦楚的意味。

《汉广》因为年代太久远，掠去了风尘烟沙雾霭乱离悲喜，就只剩下一个美丽的回忆了。

那是一个有山有水有美女的地方……

南有乔木，汉有游女。汉之广矣，言刈其楚，言秣其马。

阳光落在汉水边，从又高又密的树木间穿过、跃起，挥洒在江面上，落日熔金，游女归喧。它们肆意地围绕着逗引着亲吻着，她们的脸颊、裙裾、船只。连夕阳都那么色色的极尽渲染，别说江边劳作了一天的路过的那些担柴骑马樵夫游子了。

这便是《汉广》当年。

如果不是夕阳西下，阳光不会那么撩人。如果不是劳作了一天，或是行走累了，人们不会歇下来，饱暖而思淫欲。如果不是心有远志，不会说“汉之广矣”。乔木之高，汉水之广，视线之高远，都是人的品量和欲念。也不会带出后面的“不可休思，不可方思”，那般果决。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大树底下，你不要躲懒。江上的美女，你不要去追求。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水很广，你蹚不过去。汉水很深，小竹筏是飘不远的。

圣人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可人是平凡而孤单的。

从感性到理性，都是一步步蹚出来的。

圣人最大的狡猾，就是不告诉这过程怎么走。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心爱的女子要出嫁了……

你喂你的马去。

心爱的女子要出嫁了……

马喂饱了，

那就再喂你的小马驹去，

就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圣人都很蛮横，告诉你结果，也告诉你该做什么，就是不理解你的心情。

这种老子打儿子的家长作风，原来都是从圣人那里传下来的。

可是，那条泛着金光的河啊，那个钻到心里去的人啊……

“我们都喜欢这光，虽然转瞬即逝，但你还是你，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黄昏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去河床上，看风里，----龟裂的事物，或者，----还原的事物。没有水，就不必想象它的源头，它开始的时候清，或污浊。我喜欢把脚伸进裂缝，让淤泥埋着，久久拔不出来，仿佛落地生根的样子。”

河是诗的源头，

如果单相思可以成双，我愿意是河里的一棵水草。

如果暗恋可以被表白，我愿意与河床一起裸露。

现代诗的感情比较直白，是因为他们都在叙述那个过程。

那天，我们一帮老友聚会，我喝醉了，站在那里晃自己都不知道。他扶住了我，叫我回去。我说，我没醉，因为我还认的你。

我笑着说，你听好，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牧羊人，长得俊美绝伦。有一天他看守羊群，靠在树下看书，不知不觉忘了时间。那天月神正好出来的早，他是那样痴迷的样子，她爱上了他。于是从天而降，把所有的羊化作山间的野花，让他永远熟睡在这一片灿烂的春意里。每天晚上，她悄然而至，看他，吻他，整夜，整夜。他就那样，永远不会醒来，看到倾斜在自己身上的银白色月光。

他说，神话都太美，不现实，我给你讲个城市里的故事吧。

我小时候住的房子，简直就像古代的山寨，鱼鳞瓦屋顶的斜坡，互相覆盖，像一个起伏的丘陵包。站在屋顶上，可以看见家家都有相连的违章建筑，只要你高兴可以任意攀爬进任何一家的阳台内。有一天，有一个女孩，从家里逃出来，最后伶俐地落到了我家的瞭望台上，像宫崎骏《天空之城》里带着飞行石项链的少女，缓缓地从夜空降落，被那个少年接住。我收容了她，把她藏匿在我的阁楼内。她会趁她妈不在家的时候，回家洗澡，然后再按原路径攀爬到我家。那年，我十七岁。后来，我讲给我老婆听，她不信。是啊，那年我父亲有一天上阁楼找东西，发现我偷养了一只猫。你，就是我偷养的那只猫。

你，就是我偷养的那只猫。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

终于，都过去了。

回忆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像忘却了的忧愁。

有一天，你发现，张爱玲已成圣人，舒婷换成了余秀华，林清玄也换成了骆以军。

那一天，你老了。

 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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