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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分两种,一种是搓麻将的,一种是看《红楼梦》的
文:潇湘蓝
女人分两种,一种是搓麻将的,一种是看《红楼梦》的。
露露是搓麻将的。
杜若是看《红楼梦》的。
今天社里安排活动,去的是江南小镇上的一个民俗村。从洋葱顶的门楼下进去,小路很窄,两边树木粗壮,灌木横生。隐隐露出的水泥场院和四方的屋顶,干硬灰白,衬得一路翠绿,格外招摇。
车子拐进一家农庄。地当中突然一纵刺眼的金光,一只铜质牛背吹笛的小牧童。原来这里叫牧童庄园。今天刚好不冷不热,阳光和煦。原本慵懒的气息被金身牧童瞬间刺醒了。杜若立刻把墨镜戴上。露露已走到前头,跟牧童来了张自拍。
农庄地方大,包厢也大。十一个人给了个二十人的大桌。室内另一半空着。沿墙角一溜堆了些烟酒杂物。墙上四边都挂着字画,枣红色的玻璃框。细看,都是名家诗句。本来字不错,一看“孟子名句”四个字赫然顶在落款上,想说的话又都咽回去了。
露露一走进来,就对着跟过来的乡下妹子说:“棋盘室在哪里,马上帮我们定两间。”
杜若则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农场,分辨着杨梅树、桃树、菜园、鸡场、酒窖。然后盯着近处的一颗杨梅树,看青的粉的一球一球,累累的缀在枝头,幽幽地说:“都不能吃呢,要等红到发紫,就甜了。”说着说着,就好像吃酸到牙了一样,猛的掉过头来。
中午一桌肉食,野鸡、河豚、猪肚、黄鳝、牛蛙、酱鹅……难得几只蔬菜。吃完,露露摸着肚子站起来,油油的嘴发着亮,笑着招呼谁谁跟她一桌。
杜若吃的含蓄,每样都尝一点,尝一口就放下。这会,凑在我耳边细声说:“太湖里的旁皮鱼不错,油锅里一炸就脆。但今天的还不酥,有点硬,香到是蛮香的。”
下午在棋牌室里,王头的烟一支接一支,几乎没有停的时间,烟口正对露露。露露满脸轻松,仿佛这愈来愈浓的烟味令她无比踏实。她是小脸,大眼睛,虽然肤色暗黑。但在一片油光和腾腾的烟雾里,若隐若现出迷人的风情。
杜若悄悄拉我出去。
农场不算很大,下午的太阳晒得发晕,走也累了。我说,“头都在,逛一会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杜若说:“帮我打个招呼,我先回去了。”我微笑着说:“不太好。要说你自己说去。”
杜若叹口气。
我知道,她们俩个是同学。露露成绩比杜若差很多。当年公开招聘,按分数线排名面试顺序,露露居然还在她之前,知道底细的人都在传,露露她妈好本事,把成绩单都改了。杜若淡然,反正永远不会跟她有交集。没想到第一天报道就发现她们居然在一家报社,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快二十年。
二十年,报社从兴旺到冷落,从门槛踏破到无人问津。经济上的不景气,杜若从不往心里去。她郁闷的是,露露比她越来越实用,实际上,这么多年,露露也从来没比她差过。
当然,专业上杜诺是数一数二的才女。露露从来也没写出一篇像样的文章。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会写的多,会做的少。会拿大的多,会做小的少。
还没到门口,棋牌室里面传来一阵阵霍朗朗的笑声,露露尤其放浪,却又并不下作。是那种蠢笨到毫不掩饰的大笑。
我想起学校里,露露还是少女的时候,瘦的可怜。说话声音又细又弱,面对面也听不大清。不想,到了中年,身体发福了,声音怎么也跟着粗壮起来。嗓门的力度好像忽然间有了男人的担当。
杜若说,她这么多年搓下来,每天用二手烟练习呼吸,遇到好章子,还要大吸一口气。再细的喉管也变粗放了。不是说吗,一个女孩十七岁的时候,可以埋怨遗传的因素,到了四十岁,还是那样,就怨不得别人了,这么多年,你没有往里面注入新的东西。
可是,注入在里面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白蛋白,也可能是三聚氰胺啊。
有时看露露做事,真的要被她急死。
她每个步骤都要人带着走,每次都让人心焦到不行。但常常因为各种缘由,别人不得不安静地下来,仔细地帮她分析、解释,甚至亲自指导下一步。她很虚心,谁的话都听。她的样子可怜极了。但是谁逗她,谁使坏,她也一清二楚,并且有本事让捉弄她的人立马发现发现自己的卑鄙。一个眼神,一个态度,抛过去妥妥当当:“我是猪,但我知道好坏。”
所以,每次都见她低着头聆听每个人的指导,每次都有点尴尬,可怜,甚至狼狈。但最后,倒也每次都把事做成了。一旦完成了,就是狂欢的节奏。她开始苏醒过来,约饭,打麻将,不嗨不归。结局总是美好的。因为最终考核的是部门,这一组虽没成绩也没什么风浪,倒反而能不惹眼,也就一年一年地混过来了。组里见惯了她的无能,又因为每次在她面前都能发现自己多么聪明能干,觉得实在高大很多,也就鄙视着并高傲着,心里特别踏实,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去费力克服的。
她的愚笨,渐渐在周围形成了一种祥和的气氛。
杜若站着看着墙上的字画,悄悄地说:“写诗的都被挂起来了,搓麻将的才有资格坐下。”

杜若去隔间搬了张椅子,靠墙坐着。她看着露露,竟然发现她其实还很耐看。
露露不丑,只是把麻将的气质都融入到她的骨子里了。在办公室里,她一开口,就是一桌子麻将稀里哗啦重新理牌的松快。有时久久不开口,坐在那里发呆,忽然杯盖子跌下来,在她那里,就像一只麻将“磕托”一声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静中的决然。有人就开玩笑:“露露,哪只章子阿,结棍来。”大家就都笑了。有时她来晚了,蓬头垢面冲进来,杜若就问她:麻将搓脏了,是不是该换一副了。她身上自带的那种麻将的生息,特别自然,特别吸引人。社里面,有同事间闲的时候,去她家玩玩。露露从不客气的,就像她养的那只贵宾犬,看见谁都像是亲人,扑上来,肩膀上一趴,贴心地很。你一脚踢开,它过一歇,又来了。
她家除了麻将,还有游戏、A片,功夫茶、更不用说满屋子的酒香和七拐八绕小弄堂里买来的吃食了。
不奢华,也不优雅,但你什么都不用装,是个换气的好地方。
社里一部分好乐子的不用说,一部分循规蹈矩的,偶尔去混混,感觉也不错。他们虽然搓麻将,但半夜一定结束,绝不会通宵恶战。一过点,立马停当。或者拉到大排档去吃宵夜,或者拥到酒吧里,脑子里一边被轰隆震天响的音乐麻醉了。一边喝到个酒事糊涂,痛快难忘。人总有那么点好奇心,这些平时清高的迂腐的人,被露露轻轻一带,浅尝辄止,治愈了不少心病。
室内,偶有缄默的时候,风微微地吹着,杜若的棉白长裙子柔柔地在腿上拂过来拂过去。杜若觉得露露也挺不容易的。王头似乎又赢了,他压制着兴奋地呵呵地说今天手气好。眼梢里的余光却是朝着露露在笑。杜若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发现裙角被吹进了椅子腿内。扑扑地,被生锈的铁砂刮毛了。杜若心疼得一扯,拉开一道细口子,上面沾了些黄斑,杜若厌恶地皱起眉头。
一条裙子,在几秒钟之内,从浅淡的欢喜到被主人彻底嫌弃。
终于结束了,大家都站了起来。露露笑着说:“要是麻头在,谁也玩不过他。”
杜若才惊觉,组里的这批人已经没有几个是老同事了,都是这几年来的新人。那些个有个性,有水平的人
流水一般,来来去去。有的人就开始对付露露。可是她从不挑大梁的,所以,轮不到她摊上啥事。她还是有时间就去搓她的麻将,好多人做得累死了,也依然面临着不断的改进和审核。心里不舒服的 就走了。过了好多年,遇见露露,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嬉笑如昨的样子。拉着你喝咖啡搓麻将去。实诚的,倒叫人蓦然生出些感动来。
杜若忽然想明白了。露露不傻。
她其实也只喜欢一样东西,就是搓麻将。
你也只喜欢一样东西,就是《红楼梦》。
这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麻将号称国粹。
你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又有什么用呢?
私话:
读书和写作,就是我的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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