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才子】铅华弗御写洛神

潇湘蓝

这个天，晒晒太阳，读读《洛神赋》，可以，很久很久……

子键的词藻，文采飞扬，音律回荡，韵味无穷。洛神的惊鸿之态未尽，含蓄蕴藉的人神之恋欲说还休。古文的低吟浅诵，婉妙隽永，沐着时下的暖阳，冬日的清欢，一时之间，大约很难有其他形式可以超越。

掩卷咀味，再读，细读、精读。意犹未尽的时候，就一点点、一步步、一层层地精移神散，仰以殊观。那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洛神：仪静体闲、品性高雅；那一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更是心振荡而不已。女子之美，貌在其次，柔情绰态、顾盼生姿、呵气若兰，才是主要的。曹植对洛神的修辞可谓华美绝伦，惊世之喻比比皆是。子键的品味固然是个完美主义者，但他对美女的定义如先哲的思想一般光润千年，百世流芳。生活中，那些一味在五官上涂脂抹粉，整容作假的女子，不知可有一天领悟到这一句：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洛神赋》野史多传，曹植为感念甄后而作。一段才子佳人的凄情加上曹丕的无情迫害，让无数后人唏嘘感叹。略一沉吟，暗暗一笑。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酒肆戏院的轻浅谈资、清客雅噱而已。其一，序言：黄初三年。黄初，魏文帝曹丕的年号。众所周知，曹植的后半生一直被其兄曹丕不断迫害。无辜三徙封地，六易爵号，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被杀。一直抑郁不得志。在这种情况下，朝不保夕，失去自由的曹植，哪里还敢觊觎亲嫂。稍微沾上一点口沫，就可身首两易。其二，此赋正值甄氏新亡，曹丕宠爱多年，正是感怀之际，曹植怎么可能公然作赋，表情达意，更是笑谈了。其三：曹植青年王侯，才情卓绝。看美女、赏美女、借美女直抒胸臆，在其他许多篇章中都有表述。洛神只是一种美好的象征。所以这一出所谓才子佳人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完全是后世的落魄文人牵强附会，迎合俗世，图一时沉醉，抒一曲离合悲欢。醒着看历史的，只有在夜阑人静，更漏声声里窃窃焉了。

人神之恋欲语还休，才子的形象亦渐趋丰满。表面上字字句句皆在洛神，其心弦之曲折、其思虑之游弋，其步履之彷徨，分明是子键本人的生动写照。“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一边期颐交换信物互诉爱慕之情，一边又担心被欺骗，小心得立刻“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安定心志，以礼相待。那个曹操宠爱的“生于乱、长于军”渴求建功立业、乐观豪壮的贵公子，不见了。曹丕称帝后的子键，挥洒之余谨慎而多虑。一个已然和青春作罢的少年英雄，黯然走向成熟的年华。这一切，缓缓地在迫害和压抑中完成，阅卷至此，心，微微地疼了一下。

之后，人神相知相交相离的过程，可相伴一曲《梁祝》。小提琴起起落落哀怨无比的乐音里，听到女神“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这一片深情正是曹植无限渴望迫切需要的的认可和鼓励。千里马今至，伯乐何为？！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终于还是“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曹植找了个很好的理由，人与神的分别。即便是悲苦之极，才子的笔端依然潸然动容而丝毫没有艰涩之感。“夜耿耿而不寐，怅盘桓而不能去”一唱三叹，音犹在耳。看得到子键“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一个人生转入低谷的旷世奇才，究竟也只是个文弱之躯。

一介书生，洋洋洒洒，阅万卷书，满腹锦纶也不一定要征战沙场，成王拜相的，安了心：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著书立传，而声名自传于后。这是曹丕说的。可见，政治家与诗人没有搞错。

冬日暖阳，一杯香茗，闲说才子，铅华弗御写洛神，经国大业见子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