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变成了陪衬

作者：花儿一朵

年会的说明渲染着欢乐的气氛，奖项满天飞。其中有一项，我觉得可以参与一下，还邀请了娃爸的配合。之前隐约知道群里的一对小夫妻愿意去角逐这个奖项。宴会上，老师说起，说LY也愿意参与。老师说起的时候，心不在焉，又像是故意地多说了几遍。我想说我也参加，又觉得没有必要提前说。联欢气氛很好，我得到娃爸给的诗，激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在会上也激动地突破性地要给大家读一读。走出座位的时候，看到了林老师的脸，略过了一丝意外。我的心咯噔一下，马上和饭桌上提LY的时候联系起来，突然有点卡。我读的信引发了好多伙伴的共鸣，无意外地获了奖，幸福而激动。可是LY发言的时候，言语里透露着委屈，还说要林老师给她补一个类似的奖。那语气，那要求，完全是受娇宠的女儿对爸爸说的话。我听着，满满感觉到一种从头至脚的冷......从起初的发通知到饭桌上老师的预告，到发奖的后续，这一系列的现象已经揭示了事件的真实：原来我只是陪衬，公开化的宣传都只是幌子，这么设奖只是在造势而已。我做这匹黑马，纯粹是一出胡闹，一出搅局。我破坏了原来稳稳的计划，主办方准备交给预定者的心领神会的礼物，被带着一脸虔诚的我掠取。这在我而言是感人肺腑的一幕，电影观众看得却如此清楚：好滑稽，好黑色幽默！

居然，还有撒娇，还有邀宠！字字句句更是在撕碎我的感动，在划开我的热切的心。她明晃晃地说，爸爸你看，你答应给我的这个东西被抢走了，你得再给我一个。我胸中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怒火熊熊燃烧，它来得太猛烈了，它已经是愤怒，是仇恨！扑面而来的感觉就是：我，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个被排斥在圈子之外的人，一个没资格来拿奖的人，即使公开宣布了也只是一个普通观众，而不是有资格来公平竞争的人！我永远也不会真正地得到！我只能绝望，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突然我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可以看到玻璃窗那边的五彩冰纷的房间里圣诞大餐和热烈的气氛，自己依然在冰天雪地里又冷又饿，而且至死也体会不到那温暖，品尝不到那美味，闻不到里面的一丝香气！我就是那个小女孩，我至死也只是在玻璃窗外观看的人。我痛恨！为什么，每次都是，没有理由！那么公开，那么堂皇，那么肆无忌惮！为什么？！我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我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就被排斥在外了。留下绝望的小女孩在冰天雪地里。我，积蓄的力量，我要用来做最彻底的颠覆！用来做最解恨的破坏！

初三那一次化学竞赛，明明宣布了我是最高分的，为什么去复赛的人不是我，而是高中一位化学老师的儿子？为什么？有谁出来说一下？班主任？化学老师？教务主任？你们有种出来冒个泡，说句人话？你们在哪儿？！你们为啥只会笑，不会说话？！ 你们惊叹的最后一道大题，是我，只有我做出了。你们口口传扬对我的赞叹，却转身把复赛的门票送给了别人，把我当做了空气一样透明的不存在。如果不是那个占了入场券去复赛却空手而归的没脑子的人自己到处讲，我根本不知道复赛已经结束，也不知道你们背后会这么做。可是你们太强大了，你们掌握着所有的权力；作为小小的一个学生，我能做什么呢？我连个抱怨都不能有，我还假装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去复赛的人。我就是注定被做陪衬的人，无论怎样都进不去那个圈子，哪怕我拿到了第一名也不会把门票给我。

    还有高中入学分班的事情。本来是按照入学成绩，公平分班的；分成两个班，配备一样的老师。公平，这个词，对我而言，一生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光辉。可是没有两周，就重新分班了，分成了三个，说好的顺序变成了狗屎，所有厂领导和教师子弟都分在一班。语文，物理和英语老师都给一班单独配备了最强阵容。给我们对应分配的老师，不是新手，就是连讲课时候都做不完整题目的校长亲戚。所谓的公平、所谓的你们重视的高考，不过是个幌子，你们重视的是你们领导和同事的那十来个孩子，我们都是陪衬，都无足轻重！！分班配备教师之外，你们还课外给他们单独开班吃小灶，高三给他们造假成绩额外加分。我们，都是玻璃窗外面的孩子，冰天雪地，又冷又饿，自己管自己的死活。

    可是，就是这样，我一直都不绝望，一直期望有人可以看到我，可以来关照我，每一次机会都翘首期盼一次。高一的那次英语竞赛，老师说愿意参加的去报名，而不是选派人员去参加。我还是以为老师可以来找我，以为老师可以看到我一向稳定的遥遥领先的成绩，以为老师至少找课代表问我去不去。可是根本没有。直到报名去参赛的人空手而归。高二的时候，我们都报名去了，十几个同学得奖。我拿到了校历史最好记录，而且被邀请参加颁奖礼和研讨会。在去颁奖会的路上，老师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原来，本来可以申请厂里派车接送我们的，可是，却没有，我们只能自己骑自行车十几里路去了。为什么没有，他不能明说。是因为我是一个微小的人，没有家庭背景，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价值。家庭背景，在这个环境里是公开的，尽人皆知的。我的父母亲，都是普普通通人，没有一官半职，不值得去看一眼。我也是一样。我再努力，我再特别，也是一样地，不值得看一眼，不值得说一句话。

   我即使拿到门票，我哪怕拿到奖，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如此，没有人看得到，没有人在乎。这就是我。我仿佛一个溺水极深的人，无论怎样挣扎都挽救不了自己，绝望的水就快淹没头顶。我已经看不到，呼吸不到。

    联欢那天的那一刻，就是这种一模一样的绝望感再次袭来！无论怎样的努力，无论取得什么奖牌，任何在别人身上是亮闪闪的东西，只要到了我的手里，都变得灰土土的，一文不值，甚至不值得看一眼。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有背景，没有支持，因为这样的我一文不值，不值得看一眼，也不值得放到台面上。

   你觉得自己是那么黯淡，那么瘦小和微不足道的人，你想要自己也有一点点光辉。可是，每一次的光辉擦肩而过，都不在你身上停留。你觉得每一次的错过都是因为自己的黯淡，因为自己的家庭不够光鲜。每一次都结结实实地证明了你是没有资格获得光辉的。你在这绝望和希望中来回挣扎。每一次的打击都让你更绝望，下一次又激起更大的力量去争。你能做到的最后的一击，就是高考。你如愿考入理想院校，那所几位资深老师都劝你不要报考说你肯定考不上的院校，这所小小的中学建校以来从来没有有考上的院校。你觉得这反戈一击很有力，你扬眉吐气。但是这扬眉吐气的报复，根本没有具体目标。以后的你，依然时时担心自己被排挤于正常资格以外。这一次，便是又清晰准确地血淋淋划开了旧伤口。突然痛到痛快淋漓。

   你又一次看到一个灰暗，矮小的自己，兴冲冲地跑到聚光灯下，却发现灯因你的出现而转换了方向，因为剧本里根本没有你。你是胡乱闯入进来的人。

    孩子，那个外表软弱内心孤独，倔强和叛逆的孩子，一直让你孤独了那么久！每次遇到这些事，你都对家里轻描淡写，最大的清冷和孤独绝望都沉在心底，都留给自己。亲爱的小孩，我要和你一起来承受这些凄风冷雨，我要和你站在一起陪你，在你最孤独的时候，在你凄冷的时候，在你绝望到心冷的时候。每一个孤寂的孩子，我都要紧紧地陪你们在一起。

孩子，虽然你是矮小的灰暗的，可是我要抱紧你，孩子，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我要抱住你，给你温暖，给你心安。你愿意闯就胡乱闯，四处去闯，我随处都会来保护你，不让你心慌。你不矮小，你不黯淡，你以为没有聚光灯会罩住你。孩子，我的眼睛就是你时刻不离的聚光灯，你走到哪里我都在注视你，在我的眼里，你不矮小，你不黯淡，你是我生命的主角，你越来越秀美，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润泽。不论怎样，我眼里的你都是秀美又光辉的。孩子，你是我生命的主角！我的眼睛犹如聚光灯会一直注视你。你可以误闯，你可以捣乱，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开心的自己，做愿意的自己，后面的担心交给我，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矮小的你，黯淡的你，在我心里都是我最重要的主角，孩子！那么多的失望和压抑，我都看到了，孩子！你可以承受那些不公平，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他们，以无声的反击，以极端的鄙视，以你的漠视，以你的同情......他们不是看不到你，他们是在他们的内心看不到远处，看不到公平、正义和爱的光辉。孩子，你追求的，有过挫折，有过失望，但是你的心里慢慢也有了对自己的爱，有对自己的关注和支持的力量，这才是最持久，最可靠的认可。这些，才是最亮闪闪，别人无法掩盖，也无法夺取的东西。孩子，对自己的爱最宝贵，对自己的爱最闪亮，她会一直跟随你的心。孩子，温柔地抱抱你。

整理者感言：

面对大千世界，每一个生命都是脆弱、渺小而黯淡的，

而正是这份“弱、小、黯”在温柔而恒久地守护着我们的生命。

生命的质量只在于：

我们是否看得到它的爱，是否相信它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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