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走成长路
(2015-04-23 07:3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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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孩子幼儿园妈妈信念 |
分类: 爱他人(C课程)心得 |
我为什么走成长路
作者:襄
女儿强烈抗拒洗头发。
好久没给女儿洗头发了,而且我想着今天去翻斗乐玩了,该洗洗了。于是我把女儿抱在怀里,把泡沫型沐浴露给她自己玩,趁她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洗“泡泡澡”的时候,我把泡沫打在女儿头发上揉搓,揉得差不多了,我就跟女儿说:“宝宝,妈妈给你的头发也洗泡泡澡了,现在妈妈用清水把泡泡冲掉,好吗?”女儿极其反感往她头上淋水这个动作,无论她玩得多高兴,我一往她头上淋水,就激起她强烈的情绪。果然,女儿一听就挣扎着离开我的怀抱,喊着“不要洗头发不要洗头发!”
之后,无论我如何劝说,女儿都是一个劲哭喊的状态,惊恐而抗拒,我抱着女儿,安慰着、商量着,心疼、无耐而又气恼:“你这小鬼头,你就不能配合点吗?你这么倔强,以后‘适应’幼儿园的‘集体生活’时会遭遇到多少痛苦?还有,你能不能别让我这个妈妈显得这么失败!”然后,在女儿持续了二十分钟的哭叫声中,我终于爆发了,我一下子朝她咆哮:“你洗不洗!”女儿惊呆了,害怕地闭上眼睛,老公进来了,女儿一个劲往爸爸身上窜,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觉得我的爱不被女儿理解,我的苦心没有人体谅,我痛苦、我孤独,我没法接受这样的痛苦和孤独——伸手就往女儿屁股上拍了三下,女儿吓得都不敢哭了,只紧紧搂着她爸爸,以极其的惊恐眼神看着我,我压抑而又愤怒地对着女儿喊:“滚!滚!”老公把女儿抱出浴室,女儿这才哭起来,但是哭声不是爆发式的,是伤心而微弱的声音。
我心里有对女儿的歉疚和疼惜,但更多的是愤怒:
我要她滚,她是我的压力,我的痛,我不想面对,我接纳不了这个痛,所以我接纳不了她!
我知道我的愤怒是从哪来的。
我原本打算让女儿去一家华德福幼儿园,可是因为那家幼儿园离我家稍微有点远( 1.9公里的路程),公公婆婆又觉得这类家庭式幼儿园看起来不如传统幼儿园“正规”,所以百般阻扰,意思是我要是送女儿去那家华德福幼儿园他们不乐意接送。而幼儿园接送时间与我上班的时间有冲突,我又不能不上班,于是我妥协了,打算在离家比较近的几所传统幼儿园里找家对孩子接纳度高一点的入托。
一个星期前,我开始带着女儿去幼儿园观园。
去第一家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两家也带着两个小女孩来咨询。那两个小女孩,比我女儿大半岁左右,她们坐在接待室的橡皮泥桌旁,一声不吭地玩着橡皮泥,而她们的家长就在旁边跟老师谈话。我女儿也被橡皮泥吸引过去了,我就到旁边的办公桌听接待老师介绍幼儿园的情况。不一会女儿就回头大声叫我:“妈妈,看星星!”,我转头看,女儿拿着自己做的星状橡皮泥朝我哈哈大笑,我也笑着说“宝宝会做星星了,真好!”不一会女儿又过来拉我:“妈妈跟我一起玩”,我说妈妈跟老师说会话行吗?女儿撒娇不答应,于是我让老公跟老师谈,我陪女儿玩去了。因为我比较在意幼儿园对孩子的接纳度,跟女儿玩了两分钟又回到老师身边跟老师谈话,女儿又过来拉我,我拒绝女儿,说:“妈妈现在要跟老师说话,你先跟爸爸玩行吗?”女儿哇地就哭起来,我于是又抱着女儿跟她一起玩。后来我把女儿引出去,让老公和公公带着她去玩滑梯,才重新回到接待室。
这时离我来到幼儿园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另外两家家长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老师表情严肃地对我和留在接待室里的婆婆说:“你们家孩子在家也是这样的状态吗?”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状态?”我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当不好啊。老师问:“孩子在家是按照大人的安排来生活吗?也就是说,是由大人引导着她来做什么,还是她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答:“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就是了”,两位接待老师了然于胸般地相视一笑,她们对着我婆婆坚定地说:“妈妈的教育方式是需要调整的,你们家的整个氛围都要调整”,我的紧张感立刻升起来了,我不知道我婆婆这时是什么心态,反正她很认真地听着。于是我问:“我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接着我跟她们进行了一场为时不长的辩论。
她们的大意是:幼儿园的生活是集体性的,是要有规则的,孩子既然进了幼儿园就必须学会服从;
我的大意是:我们要尊重孩子的个性,要照顾孩子的情绪,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的是充分的理解和呵护,不是服从和规则。
老师:你这样什么都允许孩子、满足孩子的教育方式就是不对的,她以后到了社会上能适应吗?别人会像你一样满足她吗?
我:我相信她在我这得到充分的爱和满足之后,以后面对外面的环境会更有力量。
老师:(片刻无语)
老师:这样的孩子会影响到其他孩子,她会显得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会遭到排斥。
我:您是指她大声说话,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表现吗?您现在怎么能判定其他孩子会不喜欢?您并不是孩子。难道,孩子想哭的时候不让她哭吗?这只是很正常的情绪发泄。
老师:你的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她就会影响到别人,她自己也很难适应。
我没有再继续这场谈话,友好地告别了。
这所表面上看起来极具现代气息的幼儿园,面积非常大,有最新颖多彩的户外大型玩具,有专门的钢琴课,还有轮滑、手工陶艺等等潮流前沿的课程,到处都摆着精美的雕塑、贴画、陶泥……却承受不了一个孩子最基本的情绪表达,我的女儿只是大笑了几声,大哭了几声,她们就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忧虑,忧虑我的孩子会被其他孩子排斥,忧虑我的孩子会遭到社会的否定……
这是目前中国教育的主流观念,是一般人最常态的表现。
接下来我又接触了几家幼儿园,我感受最深的就是三个词:集体、规则、服从。
孩子呢?幼儿园本应是孩子成长的伊甸园,在“集体、规则、服从”之下,我的孩子在哪里,有谁会在乎她个人的意志和情绪?
在这些主流幼儿园里,我的孩子将会丧失什么,小小的她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维护她自己的个人意志吗?
我陷入恐惧之中。
总之,所有的幼儿园老师都说我的孩子是有问题的,我的教育理念需要转变。我对孩子的养育方式,半年多来得到了老公较大程度的理解,但他始终不表示支持,他总是担心“孩子以后不能适应社会”;而公婆是反对的,时常抱怨。但是因为女儿除了个性比较强之外,各方面看起来都不错:健康、快乐、善解人意、语言能力强、乐于和别人沟通互动,所以他们对我也没有太多正面的强烈否定。而这次,他们终于找到了权威的支持——来自学校和老师的评价,于是一齐对我发起了攻击……原本完美的孩子突然就被公婆列出了若干“毛病”,被否定得几乎一无是处;而老公原本就不确信的心,也产生了很多疑虑。
我内心相信我是对的,我的孩子完美无缺,“无分别的爱”是我生命中最正确的坚持,但是面对这样的否定,我害怕,我感到极其孤独,我察觉着自己的恐惧和孤独,对自己说“我陪着自己的恐惧,陪着自己的孤独,我接纳这样恐惧、孤独、无力而渺小的自己”,但其实没有真正做到接纳,因为我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强势否定冲击得迷失了心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只在事情上打转,忧虑着到底是去传统幼儿园还是新教育幼儿园,如果去传统幼儿园,我和孩子怎么去面对那些集体主义和理所当然的规则?如果去新教育幼儿园,孩子接送的问题我怎么解决……
我没有及时找出自己情绪后面的准确欲望,我的自信心甚至已经不自觉地悄悄溃散,静字诀在这种“不信”的心理状态下,无法做到真正的接纳。这时我自以为的静字诀,其实只是一种压抑状态。
可是,我当时并没有现在这么清醒,所以这才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我崩溃了:
我责怪女儿,责怪无分别的爱,都是它们让我陷入如此孤独痛苦的境地,我内心接纳不了这样四面楚歌般的恐惧和孤独,所以我向外发起了攻击,朝我拼命想呵护的、我视为最珍贵的孩子和“无分别的爱”发起了攻击。
我发狂地要求她一定要洗头发,我发狂地要求女儿向我证明她能好好地“适应”,她能在那些强调集体、规则和服从的环境里很好地生存,不要遭受到像我这样的痛苦,我担心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孤独和痛苦;我发狂地要求女儿为我的“教育成果”作证明:你可不可以好好配合我洗头发,因为头发脏了就应该洗干净,干净的孩子才能得到大家的喜爱;你可不可以理解或者服从某些规则,为我做证明,让我看起来没有那么失败?你的不配合现在就是别人用来否定我、攻击我的最有利的武器,我要你听话,我要你配合,我要你得到别人的认可,从而让我得到别人的认可,让我所追求的人生信念得到大家的认可!
我走的本就是一条极其孤独的路,现在却不想承受孤独所带来的痛!
我追求的本就是与大众背道而驰的理念,现在却想得到大家的认可!
多么可笑,又多么悲哀!
天性的追求遭到了气势汹汹的否定和拒绝,我内心那点微弱的自信在现实面前遇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撞击。
老公把女儿抱出了浴室,我砸了一个杯子之后也走出浴室,迎上女儿哭得通红的、惊恐悲伤的眼睛——我的心一阵刺痛:我知道自己因为无力承受这种孤独的痛而失去了自信,我害怕女儿无力承受这种孤独的痛而产生了动摇,我或许想向传统理念屈服,向“大家”屈服,向大众所认可的规则屈服,我自己想去当奴隶,也正企图把这个完美的生命变成奴隶!
奴隶是什么?
就是以集体性、大众、外界的评判标准来评价自己一切言行的人,就是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都能让自己内心如惊弓之鸟般恐惧的人,他自己的一切,都由外界的评价说了算,别人说他好,他就觉得自己好,别人说他一文不值,他就瞬间觉得自己是一坨狗屎。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喜怒哀惧都操纵在别人手中。
可是,生命的本心从来都不是奴性的,人性的本质从来都不是奴性的。
当个体意志得不到满足或者强烈压制的时候,个体在表面上就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程度不同的抵抗,有正向的:哭、骂、打、……有变相的:沉默、忧郁、分裂……
生命本心和人性本质对外界奴化的抵抗,在剧烈碰撞时甚至不惜以毁灭个体作为代价,所以有些人疯了,有些人在没疯之前自杀了……
我问自己:
当奴隶,就不痛了吗?
已经对生命本心有所觉知的你,还当得了一个“好奴隶”吗?
不!
这三十多年,我不自觉地为外界的评价而活着,我用自己99.9%的隐忍、压抑和努力,只为获取那0.1%的瞬间幸福——这种幸福感又只消别人一句评价就能立即消失。我的生命一直在承受着被掠夺的痛苦:
哥哥说我不漂亮,“我是美好的”这个自爱就被夺走了;
老师说我不聪明,“我是优秀的”这个自信就被夺走了;
同学说我很平凡,“我是独特的”这份自我肯定就被夺走了;
老公说我不重要,“我是值得被爱的”这份幸福就被夺走了
……
生命原本对自己的自信自爱就这么一次次被粗暴地夺去了,每一次掠夺,都让我经受着骨肉分裂般的疼痛,只给我留下一堆自我否定的信念:我不好,我不配,我不行,我不值……于是这个生命的内心,除了对自己的贬抑信念,什么都被掠夺一空——这就是奴隶!
我宁愿继续承受这种生命被掠夺的疼痛,
还是从现在开始,清醒地抱持着我的孤独,不再被外界所牵制,把所有自我否定的信念都一一拔除,扔出去,把我的自信自爱自我肯定自我赞赏都找回来,享受生命本应拥有的自由圆满?
我独自在黑暗的阳台上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我太孤独了,他们永远都在指责我,要么说“你的养育方式是溺爱,会影响孩子将来的独立性,不适应社会”;要么说“你的养育太精细,你太追求完美,你何必把自己弄这么累?”
是啊,这么累,这么痛,我为什么要坚持?
他们都不知道在对孩子的养育方式下,隐藏着我怎样的人生信念和生命欲望。我是多么渴望能被理解和认可,可是没人给我,我的公公婆婆、丈夫、还有我尚懵懂无知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成长,这么辛苦孤独的路,我为什么要坚持走下去?我有深深的无力感,我很孤独,很痛苦,我这样一个无力脆弱的人,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强烈的信念和欲望?坚持这样一条浴血奋进的道路?
为什么?
——天性!
我爱我女儿,这是无可抗拒的天性;
人性需要百分之百的满足和接纳,人性追求自由自主的生命状态,这也是无可抗拒的天性。
我要保护自己和女儿的独立人格,我们要成为不受别人、不受任何外界信念奴役的人!
我们,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要成为这样的人,必须走这条路,必须通过“无分别的爱”才能实现吗?
是的,只有得到百分之百满足和接纳的生命,才能得到足够的自爱和自信,才能达到真正的独立,不受任何人和信念的奴役!
我放声大哭着,一首歌的旋律从心底响起来,是《橄榄树》: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还有 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三毛是个一生找爱、敢爱的女人,她跟随着心的指引,不断去寻找,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找一个心灵伴侣,但实际上就是在不断寻找、在不断确认自己生命原本的自信自爱、自由圆满。我不知道她对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不是清楚,但我此刻对自己要找的东西很明确:
爱。
人性原本圆满的自性之爱,生命原本圆满的本心之爱,每个人本应享有的百分之百的满足与接纳。
这就是我坚持走成长路,坚持“无分别的爱”的原因,也是我唯一不变的人生信念和生命欲望。
看到了,哭够了,
我去跟女儿道歉:妈妈生气了,对不起!妈妈打你了,对不起!你是个最好最好的宝宝,是妈妈做错了!妈妈生气时妈妈也爱宝宝,妈妈打宝宝屁股妈妈也爱宝宝。
之后孩子嚎啕大哭了半多个小时,并打我、踢我,哭出她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压抑。
我怜惜地抱着女儿,心里在问她:
我的孩子,你以后能不能面对这样孤独的痛楚?妈妈为你选择的路,是不是你想走的路?妈妈所坚持的信念,是不是你所需要的?
“当然”,我听见一个声音说:
“这是每一个生命的天性”
于是我坦然了:你选择了我这样一个妈妈,这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强有力的物质支撑、内心却笃定明晰的妈妈,选择了这样的家庭(而不是整体意识都有较高觉醒的家庭),不能给你强韧的支撑反而可能给你阻力的家庭,妈妈相信在你做选择之前,早已决定好要跟妈妈一起为更真实更独立更自由的人格而奋斗,为疗愈生命、回归生命本心而奋斗。
妈妈有这样的力量,你也一样具有,并且可能更强。
这场痛哭之后,妈妈和你,都将生出更加强韧的心灵力量。
我的女儿,以后,你不仅是需要我呵护的孩子,更是能不断给予我力量的战友。
看到了自己的信念和欲望之后,“该如何给女儿选择幼儿园”、“自己和女儿该如何面对幼儿园”、“自己和女儿该如何面对外面的评价”等等这些事,都不再是纠结,我了然而对。
我们永远不去“适应”(集体信念和规则),我们只会勇敢面对(自己的痛自己的心)。
看到自己的信念和欲望之后,我抱着我的孤独,仍然哭了很久,在这个过程中:
我觉得自己仿佛处于暴风雨的中心,我在那个中心,被围在密不透风的中心,我抱着我的孤独、抱着我的心不动,让外界的评价像狂风暴雨般涌动。我知道,我心不动,最终外面的一切都会平静下来,烟消云散。
成长路上,我和我的孤独在一起,我和我的痛在一起,我和我的心在一起,坦然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