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的愤怒

杨丽飞

先记录一下事情的经过。

昨天（2013年9月13日）晚上下班回家，很开心地去开了电脑看动画片，吃完饭后，我也没有管儿子，自己去了外面，对儿子说看得差不多，就自己关电脑。儿子关电脑后，提出要去外面玩，我对儿子说如果去外面玩，晚上读书的时间就少了。明天一早老公要去福州，我不希望影响到老公睡觉。我放水给儿子洗澡。通常情况下，我会在儿子玩水的空挡把他的衣服洗了。昨天的程序和以前的程序差不多，结果我还没有洗完衣服，儿子就要出来了，还没有给儿子洗脸和背部呢，于是告诉他等一等，要洗脸和背部，儿子拒绝了，对儿子的拒绝，我直接选择忽略，结果儿子非常生气。

身上的水没有擦，拒绝让任何人给他擦水，自己进了房间以后，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了。我也不清楚儿子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我走进房间，要陪着他，他说不要我呆在房间里面，听了他的话，我就出房间了，趁这个机会去洗澡了。当时心里多少还有点高兴，不用说服儿子在他醒着的时候说服儿子让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儿子还很生气。我问儿子，现在是不是还很生气，妈妈是否可以进房间陪他，结果儿子拒绝了，我拿了书，在外面看书。

一会儿，老公进房间，儿子大声说不要爸爸进房间。听了儿子的话，我的心里就很不爽快了。但这个时候我还在控制自己。

我在客厅里，忘记了做什么事情，一会儿我又问儿子是不是可以进房间陪他，儿子拒绝了。这次被儿子拒绝，我心里烦躁了。我直接走进房间，坐在床上。儿子大声说着不要我呆在房间，要我出去，我拒绝了。然后，儿子用脚踢我，我生气了。但我还是选择控制自己。我用比较严肃的语言对儿子说：“妈妈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是不是今天晚上妈妈没有配合你玩耍了。妈妈希望你在生气的时候可以用语言告诉妈妈你生气了。如果你不需要妈妈陪，妈妈希望你用语言告诉妈妈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当你生气的时候你就说‘不要妈妈进来’或者‘不要爸爸进来’，你这样做都让爸爸妈妈很难受。”儿子用脚踢我，我告诉他不喜欢他用武力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愤怒。之后就这个问题一直和儿子斗争。儿子一直处于负面情绪中，晚上老公来睡觉，都不允许关灯。没想到这次老公选择了顺从儿子。

过了很久，儿子提出要读书。我对儿子说今天晚上的读书时间已经在你的生气中过去了。儿子叫着要我去拿书，我没有动，儿子继续叫，老公说自己要读书，就自己去拿，我也没有理儿子。说完后，我就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不是在对儿子实行冷暴力还是对儿子的一点惩罚，但我知道如果这是一种惩罚的话，那么这是错误的，因为儿子生气和读书之间没有任何的直接对应关系与因果关系。后来，我选择了抱儿子，和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和他读了一本书，一个晚上算是比较平和地过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读书反思，那么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许就这么过去了。今天晚上偶然翻开海姆·G·吉诺特博士的《孩子，请把你的手给我》第二部，刚好翻到《可以生气，但不能侮辱》这章，读了不到两页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经过。仔细一对应，才察觉到：

第一、我对儿子的负面情绪分别心是多么的强烈啊。我能够接受的儿子的负面情绪是那种我抱着儿子哄哄就能够把他哄好的情绪，哪怕我抱他半个小时。我不能接受儿子不接受我的拥抱和我安抚而长时间处于负面情绪下的儿子。写到这里，吓我一跳，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儿子很包容，所以以前儿子哭闹的时候我就一直抱着他，陪着他，直到他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现在才知道，当儿子处于负面情绪中时，抱他安抚他成为我内心的一种需要，当他不接受我的拥抱我的安抚时，我内心产生了一种深深地失落感，儿子不需要我了，我这个做妈妈的在儿子心中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原来，当儿子处于负面情绪中时，安抚儿子，拥抱儿子，很多时候是在满足我自己内心对儿子依靠我的需要，那样我才能够安全，那一刻，我认为我在儿子心中是一个值得他信任的妈妈。当儿子不需要我拥抱不需要我安抚时，我能够给儿子短暂的独自和自己的负面情绪相处的时间，但我却不能容忍他长时间处于负面情绪中，却拒绝我的拥抱我的陪伴我的安抚。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我内心那深深地恐惧跳出来了，我感受到儿子对我的依赖感一天天减少了，我被儿子深深依恋与需要的重要性减少了。原来这背后，还有深藏不露的恐惧，妈妈害怕对儿子影响越来越小的恐惧，妈妈害怕被孩子越来越不需要的恐惧。

第二、我对儿子的要求类似于对圣人的要求。在我内心深处，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对孩子要求很低控制力很低的妈妈。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我基本上不干涉儿子对玩具的玩法，也不指导他要如何玩玩具，我只是陪着他，按照他需要的方式来陪他玩耍，很多时候是我在顺从儿子。他乱扔玩具，我只是告诉他，玩具会疼，不喜欢你粗暴对待它们。儿子可以不收拾玩具，可以翻看他任何他想看的书，他提出的需求我基本上都满足。现在才发现我对儿子的要求简直就是圣人的要求。我要求四岁多的儿子以我认为的合理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愤怒。我要求儿子在我教过他愤怒生气的时候要如何表达之后，就要马上学会并应用自如。当我在他身上看到以前我表达愤怒的方式的时候，我心里的怒火就腾腾燃烧了，“怎么教了还这样？”的念头马上就在脑海里盘旋不去，感觉自己以前的付出一点成效都没有，儿子一点都没有应用出来的时候，我感觉以前的付出都白努力了。当儿子拒绝我的拥抱我的陪伴我的安抚时，我希望儿子能够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之内就能够从负面情绪里面走出来。我希望儿子能够以不伤害自己不伤害他人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总之，我要求儿子不管在哪一方面成为负面情绪管理的高手。

为什么我这样要求儿子？我问我自己。当儿子以他本能的方式表达他的愤怒时，我看到了几年前处于愤怒状态下的我，我不愿意再看到几年前的我，于是我的恐惧出来了。我恐惧儿子一直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愤怒；我害怕儿子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他人的同时也弄得自己一身伤痕累累；我害怕若干年后儿子用他现在表达愤怒的方式来表达愤怒时，老公指责我就是我把儿子教育成这个样子的；我害怕儿子长时间处于负面情绪中给自己带来难以预料的伤害；我恐惧于自己前几年长期的愤怒已经给儿子造成了深深的伤害；我恐惧于在儿子处于负面情绪下还处处顺着孩子，那以后要如何管教。因为这些害怕，我希望我对儿子的教导立竿见影，马上见效，这样我就不用在我的脑海里恐惧于未来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种种，这样可以消除我内心深处过去几年对儿子的显性或隐性的伤害的不安感，减少我内心对自己过去几年身为妈妈对儿子的消极影响的内疚感。原来我对孩子的高要求都是在满足我自己的需求。（备注：这个地方再深一点就刨到根了）

第三、与儿子的相处一直处于一种模式的循环中。

突然察觉了在我和儿子相处过程中的一种模式，这种模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上演。这种模式的流程基本上如下：

某一天儿子心情非常不好，大吼大叫或一个人生闷气，一开始我对儿子非常耐心，当我的耐心忍耐到一定程度时，我就控制不了我心中的烦躁，于是情绪就爆发出来了，对儿子大吼，发脾气，或是一番训话。过后，察觉了自己对儿子的伤害，我内心对儿子就非常歉疚，于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就会对儿子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特别好。一段时间之后，儿子的某一负面行为或负面情绪又刺中我内心深处的某一痛处，然后我就又爆发出来，我又开始歉疚，就这样一直循环着。

写到这里，对儿子的愧疚感又来了，总是在后知后觉中才意识到自己以一种带给儿子伤害的方式来处理问题，当事情过后，我意识到我伤害孩子之后，我就加倍地对他好，内心带着歉疚，想以对他好的方式来弥补自己对儿子的伤害。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一模式之下，是我对儿子负面情绪的不接纳，是我对儿子的高要求，是我深藏于骨髓深处的恐惧。在这样的恐惧之下，我对儿子哪怕有万般温柔，也抵不过那一瞬间爆发的伤害。

我看着那个内心充满了歉疚的妈妈，内心充满了恐惧的妈妈，对她说：

XXX，你好可怜啊，你那么努力地去学习，努力地给儿子传递正能量，内心深处给孩子那么高的要求，原来都是你害怕啊，你好害怕你陪伴时间最长受你影响最深的儿子长大后经历你所经历的痛苦，你好害怕儿子在性格等很多方面处处和你相似，你好害怕被人指责不是一个好妈妈。

Xxx，过去的几年你已经尽了你当时所有的理解力、学识和能力，你已经做到了当时你所能做的最好的。现在，让我好好地拥抱你，让我好好地陪着过去那个伤痕累累的你说说话，我原谅你。

Xxx，不管是哪一位妈妈，都无法避免不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伤害，所以你只需要展现真实的自己给孩子就可以了，你不需要要求自己做一个完美妈妈，。

Xxx，不管你给孩子带去了多大的伤害，那些都已经属于过去，现在你只需要抓住现在，从现在开始改变，不再重复过去的模式，你就已经在给你自己，给孩子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了。

Xxx，你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不管他从你身上受到多大的伤害，他的人生和你过去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

Xxx，过去的几年你是最好的妈妈，此时此刻的你就是最好的妈妈，好好抓住此时此刻，感恩这个小生命，促进了你内心的成长。

Xxx，老天对你真好，此生派了一个如天使般的生命来到你身边，引领你的成长，追随着他，即可。

心语：看到了，不错！继续深入。

      世上最难，就是接纳，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