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无割。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古代战争,双方大将都会恶狠狠地说,来来来,我们大战300会合,一决雌雄,胜利的当然是雄,失败的就是雌咯。雄为上,雌为下,高明的人能够知道“雄”但他偏偏坚守“雌”的位置,溪也有做谿,就是山谷中的流水或者说是谷底,坚守“雌”的位置,宁愿做天下的低者。贞观十二年八月,吐蕃向唐朝求婚,唐太宗不许,进犯大唐松州府,九月大唐大将侯君集率大军奇袭吐蕃,大胜,吐蕃遂撤军。本来得胜的唐太宗主动放低姿态,知其雄,守其雌,吐蕃在贞观十三年来大唐求取大唐公主,唐太宗遂答应其请求,以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下降吐蕃,也就是文成公主。以大唐此时之兵力,完全可以抗衡吐蕃,但太宗说一个女儿定10万雄兵,这生意很合算,后世也没有人说唐太宗和亲太懦弱。反而30年后唐高宗咸亨元年,名将薛仁贵欲平灭吐蕃,十万大军惨败于大非川。
当然“雄雌”也会转换,守“雌”是为了一直“雌”将战胜“雄”,柔弱定胜刚强。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常德”不是平常的“德”,
“常德”就是没有世俗意义的“德”,婴儿是没有世俗意义的道德,道德是社会化的产物,而婴儿是不可能社会化的,婴儿根本不存在于社会化中,老子说的这个婴儿就是弗洛伊德人格层次中的“伊特”,他无道德概念,纯粹自然状态。甘愿居人下,你就没有俗世的道德来影响你,时间久了你就回到婴儿的境界,当然不可能变成婴儿,这就是赤子,与世无争,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知道如何可以轻易取得盛名,但却选择忍辱负重,就像山谷,胸怀博大,你往山谷里怎么丢垃圾,丢那些辱骂的词,山谷都不在意,到最后你才会发现,荣者被辱,辱者得荣。这就是“常德”,能为天下谷,你的“常德”已经够了。
徐阶是明朝一位典型的知荣守辱的政治家,为了扳倒权臣严嵩,徐阶忍辱负重近20年,对严嵩极尽献媚,还把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做妾。徐阶写过很多赞扬严嵩的文章,每逢严嵩生日都不吝笔墨写长篇贺词。徐阶的得意门生张居正看不惯,请病假辞职回家,回家之前给徐阶一封信,信中说古之匹夫尚有高论于天子之前者,今之宰相,竟不敢出一言,何则?!,意思是说古代即使匹夫都敢于在天子面前抨击奸臣,你身为宰相,却不敢说一句话,真是匹夫不如!徐阶知道要获取忠臣这个好名声易如反掌,向皇帝直言相谏抨击严嵩的种种恶行,自然可以获得好名声,夏言、杨继盛、沈炼就这样做了,结果呢,不仅没扳倒严嵩,反而自己身首异处。徐阶不为忠臣,只求扳倒严嵩,为天下除恶。嘉靖41年,徐阶不怕背负一个小人的恶名,徐阶诬陷严世蕃犯上通倭寇,最终杀掉严世蕃,扳倒严嵩。如果按照御史林润,法史黄光升的奏折,告严世蕃陷害忠良,侵吞财产,那样根本扳不倒严世蕃,反而容易被严世蕃倒打一耙,身首异处。隆庆2年,徐阶劳碌一生,风光无限,斗倒严嵩,又有学生张居正前途无量,于国于己心愿已满,于是主动请辞。急流勇退,身前死后都风光无限,终取盛名。
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道德经下文会说到大白若辱,真正的白好像是布满污点的,大白若黑。这和上句知荣守辱差不多。不过可以由人扩展到物,最典型莫过于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没有黑泥中的根,就生不出洁白的花朵。白从黑来,黑成就白,这才是天下的道理。“常德”不会偏心,不会差不会错,该给你的荣、雄、白,迟早都会给你,不会有偏差
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无割。
“常德”不会偏心,不会差不会错,该给你的荣、雄、白,迟早都会给你,雌雄、荣辱和黑白,看起来是事物的两极,实际它们是一体的,没有两极之分,就是无极。无极的理念渗透到国之神器当中,圣人就拿来用。“制”的意思要回到古代,高诱:“制,裁也。”
《易·繫辞上》:“制而用之謂之法。”
孔颖达疏:“言聖人裁制其物而施用之。”
《韩非子·难二》:“
管仲善制割,賓胥無善削縫,隰朋
善純緣,衣成,君舉而服之。”
《淮南子·主术训》:“賢主之用人也,猶巧工之制木也。”
《诗·豳风·东山》:“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制”呢,就是裁布料做衣服的意思,跟下文说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巧不工、大智若愚一样,道德经说最高明的裁布料做衣服,不需要裁割,因为什么,没有两极之分,归于无极吗,还需要分割开吗?
从裁布料延伸到政治制度或社会制度,政治制度都有针对两极的政策,比如对有贡献的人奖励,这就是荣,对有过错的人要惩罚,就是辱。奖罚分明,而老子认为,荣辱没有区别,没有两极,只有无极,真正的政策不能针对两极,不能分割开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