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诗词作品是诗人按照所处时代的语音和诗歌韵律写出来的.后来随着岁月的变迁,语音发生了一定的改变,所以今天已经难以完全确知历史上一些遥远年代的汉字读音,从而给今天的人们诵读古代诗词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如果完全按照当代的语音来诵读,有的诗词读起来就不押韵了。而若按照古代的语音来读,有的字的读音难以确定准确的读音,又无法保证读出来的就是完全符合历史真实的语音。最后,人们不得不采取了妥协的办法,就是在一般情况下,就按当代的语音来诵读古代的诗词作品,哪怕读起来已经不能产生音韵和谐的美感。
作为一般情况下这种按当代语音诵读古代诗词作品的现象,倒也无可厚非。不能要求连专家学者都没能完全弄清楚的古代诗词中用字的读音,却要求一般的人也非要准确地念出来。但是,如果是专门研究赏析诗词作品的文化类节目中,声名赫赫的专家学者也是这样来念,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解。
中国诗词大会是影响力颇大的文化类节目,专门研究和分析欣赏古今的有韵诗词作品。按照常理,这样的节目在对古今有韵的诗词作品做出解读的时候,不应该仅仅讲解作品的内容,还应当讲解作品的形式,以帮助广大的电视观众学到相关的与诗词有关的文化知识。例如,从上古时代的诗歌集《诗经》《楚辞》,到现代的格律诗词,都是按照一定的音韵规则创作的有韵诗词作品。如果不分古今不分时代,一律就按当代的语音去诵读这些有韵的诗词作品,那么省事倒是简单省事了,却让人产生有减弱观众对古今有韵诗词作品音韵和谐美感感受的担忧。
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古至今,有韵的诗词尽管随着时代的不同,有的用字的读音会有变化,但是这些有韵诗词确实是按照当时所处时代的语音与韵律创作出来的。
我们民族长期以来创作的有韵文学作品使用的汉字,在语音和韵律上都有着独特的特点。例如,先秦诗歌用韵把诗歌的音韵分为了阳声、阴声和入声三大部类。而到了唐宋时代,中古诗歌音韵变成了平上去入四声。到了元代,《中原音韵》创制了新的音韵体系。到了现代,以普通话为音韵标准的诗歌新韵广为流行。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国家是诗歌自古以来十分盛行的国度,有着悠久的诗歌创作历史。其中,就包括早在数千年前,就创制了相当严谨精妙的诗歌音韵规则。这是我们为之骄傲和自豪的巨大文化成就,而且古代的诗歌韵律代代相传,历久不衰。汉语诗歌音韵的繁复和精妙,在世界诗歌史上都是相当罕见,成为我们民族传统文化中的宝贵遗产。如果流传了数千年之久的古代诗歌音韵,到了今天反而鲜为人知,甚至对一些上古时代诗歌作品的用韵感到难以解读,那是我们当代的人数典忘祖的愧怍。
因此,我们一直建议,作为研究和赏析古今有韵诗词作品的文化类节目,中国诗词大会应该带头重视古今有韵诗歌的语音和韵律的知识传授。在现有的诗歌音韵知识基础上,能确定的古代诗词用字的读音,就尽量用古代的语音去诵读作品的原文。
我们举一个例子。
董卿在以前主持中国诗词大会节目的时候,诵读了名篇《望庐山瀑布》。董卿在念到“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的时候,是把“看”字读为阴平的,也就是读若堪。这个“看”字读为平声的读音,符合这首唐诗平仄的格式。而真要读成去声的“看”,反而拧了。
中国诗词大会第六季,近日播出了第三场。
上场的两位嘉宾,照例要诵读诗词名篇。
一位嘉宾诵读了曹操的名篇,另一位嘉宾诵读了曹植的名篇。三祖陈王的盛名,显然是千古不衰。
但是,《短歌行》中的一段诗句“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忘”字是按当代的读音读成了去声,因为普通话里“忘”字没有平声的读音。
而《白马篇》里,“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则把“儿”字按照当代的读音读成了er。
学富五车的嘉宾,当然知道这里“忘”字应该读为平声,“儿”字作为韵字应该读若尼。但是,按照普通话诵读古代诗词的潜规则,只能这样来读。
不过,“幽并游侠儿”中的“并”字,是指的古代并州,应当读成阴平,读若兵。嘉宾刻意将其读成了阴平,这当然是正确的。但是在现代的普通话里,“并”字除了表示地名要读成平声外,一般却没有阴平的读音。
这里我们的疑惑,是使用旧韵的古今格律诗词究竟应当如何读韵脚字?
在一般的场合下,读“黄莺儿”、“弄潮儿”都是把这里的“儿”读成了er。但是,如果这个“儿”字出现在句尾作为韵脚字,还要不要读得谐韵呢?
例如,下面这些诗句当中,“儿”字都是作为韵脚字来用的: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讯,嫁与弄潮儿。
白马羽林儿,扬鞭薄暮时。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我们知道,“儿”字在旧韵诗歌当中,是一个并不罕见的韵字。
在上古时代,“儿”字归入上古诗韵中支部的韵部。
从春秋战国到了魏晋时代,“儿”字依然是支部的韵字。
到了唐宋时代,一些汉字的读音与上古时代相比有了变化。但是,“儿”字在平水诗韵里,还是归入上平四支的韵目。
如果上面引用的几段诗词,凡是“儿”字都一律读成er,不知作为博导的中国诗词大会请来的嘉宾,在日常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教学当中是否也是这样教给的学生。
“忘”字在《诗经》中就一再出现,归入阳部的韵部。
中古时代的平水诗韵里,“忘”字归入下平七阳的韵目。
我们只举一个例子。
“饮茶粤海未能忘”,这句人们非常熟悉的著名诗句当中,“忘”字就是作为下平七阳的韵字来用的。如果凡是律诗中的字都要按照现代语音来读,难不成这里的“忘”字也要读为去声吗?
疑问重重,让人想起了董卿在中国诗词大会上诵读唐诗的事例。
把易安的名作改为打油诗,就是:
庐山有瀑布,诗仙有诗情。
至今思董卿,不肯读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