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是民间自古以来视为不吉利的恶鸟,因而有“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俗语。
猫头鹰在《诗经》的诗歌中就已经几次写到,都是被描写成凶恶不吉的恶鸟形象。
在《鸱鸮》当中,猫头鹰是诗中所写的凶恶强敌形象。
《旄丘》的诗句写到:“琐兮尾兮,流离之子”。流离,就是指的猫头鹰。幼小的猫头鹰还挺可爱,但是长大了变得丑陋凶相。
鲁颂的《泮水》在《诗经》当中,最早写到了猫头鹰,同样是以这种凶恶的动物比喻南方地区的淮夷,也是丑化的用法。
但是,《泮水》中写到猫头鹰的诗句,却在文学史上有过不同的理解和评价。
我们来看《泮水》的原文:
思樂泮水,薄采其芹。魯侯戾止,言觀其旂。其旂茷茷,鸞聲噦噦。無小無大,從公於邁。
思樂泮水,薄采其藻。魯侯戾止,其馬蹻蹻。其馬蹻蹻,其音昭昭。載色載笑,匪怒伊教。
思樂泮水,薄采其茆。魯侯戾止,在泮飲酒。既飲旨酒,永錫難老。順彼長道,屈此群醜。
穆穆魯侯,敬明其德。敬慎威儀,維民之則。允文允武,昭假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
明明魯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淑問如臯陶,在泮獻囚。
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於征,狄彼東南。烝烝皇皇,不吳不揚。不告於訩,在泮獻功。
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戎車孔博。徒禦無斁。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式固爾猶,淮夷卒獲。
翩彼飛鸮,集於泮林。食我桑葚,懷我好音。憬彼淮夷,來獻其琛。元龜象齒,大賂南金。
《泮水》的诗意,是颂美鲁侯的德才武功。后面几段的诗句,写了鲁侯率军征伐淮夷大获全胜的事迹。最后一段则写了淮夷被打败后,感念鲁侯的仁慈德行,心悦诚服地归顺臣服,还将各种当地的珍奇宝物和黄金青铜作为贡品进献鲁侯。
问题出在对“翩彼飛鸮,集於泮林。食我桑葚,懷我好音”
这四句诗句的诗意解读上,究竟应当如何理解。
《诗经》的《匪风》当中,有这样两句诗句“谁将西归,怀之好音”。意思是谁若西行回到家乡,请帮我带回平安的消息。
于是,一些诗经的解读者,就把《匪风》中的这两句诗句,套用来解读《泮水》的诗句。
在这些解读者看来,“翩彼飛鸮,集於泮林。食我桑葚,懷我好音”这四句诗句,是写了淮夷在战败并且得到鲁侯的恩典之后,回报了鲁国表示归顺的示好声音。用形象的话语来说,就像猫头鹰在泮林食了鲁国的桑葚后,发出了动听的鸣叫声音。
如此解读,让一些古代的文人感到了不解。
刘勰在《文心雕龙》的夸饰篇中写到:
且夫鴞音之醜,豈有泮林而變好?荼味之苦,寧以周原而成飴?
刘勰认为,《诗经》中《泮水》的这几句诗句是过分夸张了,猫头鹰不会因为吃了桑葚,叫声就变得好听的。因此,应当像孟子说的,“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词害意”。
问题在于,《泮水》的诗句,是否就是像刘勰所理解的诗意?
我们列举了《匪风》的例子,而这两首诗歌的“怀”字可以加以比较。
《匪风》所写的“谁将西归,怀之好音”,是第一人称的“我”在诉说,如果有谁西归故里,请帮我带回一切安好的消息。
而《泮水》中写的“食我桑黮,怀我好音”,是以形象的语言描述,淮夷得到了“我”(鲁国)的恩典,感念并且带回“我”(鲁国)的仁慈恩惠的佳音。
如果按照我们这样的解读,《泮水》所写的诗句并没有描写猫头鹰吃了桑葚鸣叫的声音就变得好听了,而是写淮夷就像吃了鲁国的桑葚的猫头鹰,为此感念恩惠,诚心归顺,进献宝物。
因此,刘勰是错解了《泮水》的诗意,在《文心雕龙》中所引用的这个表示文学作品中使用词语过分夸饰的例子,是不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