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澤之陂,有蒲與荷。
有美一人,傷如之何。
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
有美一人,碩大且卷。
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
有美一人,碩大且儼。
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泽陂》是《诗经》的作品中诗意解读分歧较大的一首诗歌。
诗中写的那个在长着蒲草与荷花的水边见到自己意中情人的人物,回去之后害了单相思的病,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么,诗中写的这个多情的人物,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在目前所见的解读看法中,认为这个人物是男子是女子的各说不一。
认为诗里写的这个人物是女子的解读看法,较为强调诗里写的在水边看到的“有美一人”是身材硕大的人物,而这样的描写似乎与窈窕淑女的形象不相匹配。于是,有的解读者认为,这首诗歌写的是一个女子在泽陂见到一个身材高大英俊威严的男子,随后有了化解不开的相思情结。
“硕大”这个词语,难道只能用来形容男子的身材高大魁伟吗?这是值得斟酌之处。
无独有偶。在《诗经》的作品中,同样还有一首诗篇也是诗意解读有所不同,而且诗里写了“硕大且笃”的诗句。解读者对此产生了分歧,认为是写男子与写女子的观点并不一致。这首诗篇,就是《椒聊》。
我们现在换一个解读的角度,从《泽陂》的诗句中所写的蒲与荷的意象对比尝试得出结论,到底《泽陂》的诗意是写的男想女,还是写的女想男。
蒲,通常理解为蒲草。蒲草是一种普通的水草,古人用来编制坐垫,或者用来覆盖成圆圆的屋顶。
荷、蕳、菡萏,都是指的荷花。诗人为了押韵的需要,刻意用了三个词汇,其实指的是同一种植物,就是美丽高洁的荷花。
“枕”字在上古诗韵里属于侵部的韵字。但是,《康熙字典》对“枕”字的注释特意引用了《泽陂》的诗句为例:
又叶知險切,音展。【詩·陳風】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爲,輾轉伏枕。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理解为,《泽陂》第三段的诗句押韵是谈部的萏字、俨字与侵部的枕字,构成谈侵合韵的押韵关系。但是,“枕”字在这里,按照《康熙字典》的注释,是可以读成zhan(展)的。
用荷花比喻男子,在古代的诗句中鲜有所见,当然或许是会有的。但是,用荷花来比喻女子,这就较为容易被人理解。
蒲——质朴、平常
荷——美丽、高洁
《泽陂》用蒲和荷起兴,显然是有所寓意的。
如果说诗中的人物是女子,自比为蒲,而把看到的那个男子比作荷花,似乎在逻辑上有所不通。
如果说诗中的人物是男子,自比为蒲,而把看到的那个女子比作荷花,相对而言就是较为让人接受的。
再来看诗中的诗句。
“硕大且卷”。“卷”字被朱熹认为是写的“鬓发之美也”。
“硕大且俨”。“俨”字被古人解读为矜持庄重之貌。
再绕回“硕大”的词义解读。
《硕人》里写的“硕人其颀”,主要应该是描写美女的身材高大修长,至于是否丰腴,未见其详。
《椒聊》里写的“硕大且笃”,形容人物身材高大,而且较为健硕。这样的形容,说男说女皆可。因为《椒聊》的诗意,是借花椒多籽来赞美所写人物的生殖能力较强。所以,不论解读者对《椒聊》的诗意如何解读,却都认为是赞美诗里所写人物的多子多福
综合来看,《泽陂》里写到的水边那位“硕大且俨”的人物,是身材高大、鬓发美丽和庄重矜持的姿态神情。
而“涕泗滂沱”这样的词语,用俗话说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用来形容多情的单相思女子,似乎不很恰切。
借鉴《雎鸠》的诗意,一般而言,《泽陂》所写的在水边见到梦中情人回去害了单相思病的人物更像是男子。而这个男子在泽陂见到的美人,才是身材高大美丽雍雅的女子。
这个男子见到了意中的美女,自己产生了自卑心理,觉得那样的美丽女子如同荷花仙子,而自己却像是水边蒲草一般的平常质朴。但是,无论如何心里就是放不下,以致夜不成寐涕泗交流。
其实,这首诗歌只是用诗的想象,诗的夸张,写的诗的浪漫,表现的仍然是通常的男女相思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