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側。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違斯,莫或遑處。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召南·殷其雷》的诗意是写的一个女子对无暇归家的丈夫的思念与期盼,这一点在自古至今的解读上都是没有分歧的。
但是,这首诗歌在解读上的确出现了明显的分歧,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
第一、这位思夫的女子所思念的无暇归家丈夫的身份,是公务繁忙的官吏,还是服事徭役的下层平民。
第二、诗里写的“殷其雷”,是指隆隆响起的雷声,还是代指车队出行的隆隆车声。
很多解读者,把《殷其雷》写的思夫的女子确定为丈夫在外服事徭役,自己独自在家的下层劳动妇女。当她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雷声,想起了无暇回家忙碌不休的丈夫,心中充满了思念与挂牵。于是,这首诗歌就有了黎民百姓对统治阶层不顾民间疾苦强征下层平民服事徭役致使征夫有家难回的不满的意味。
而从古代学者对这首诗歌诗意的多数解读观点来看,却是认为这位思念丈夫的妇女不是普通的下层劳动妇女,而是官吏的妻子。她既思念公务繁忙在家难以久居的丈夫,又为丈夫的勤勉有为感到心安,于是盼望着外出从事公务的丈夫早点完成公事后回到家中。
《诗经》中写在家的妻子思念远行的丈夫的诗歌为数颇多,其中包括下层劳动妇女对被迫为王室服事徭役的丈夫的思念和牵挂。但是,把自己的丈夫称为“振振君子”,却是罕见的。
《麟之趾》中,有过“振振公子”的诗句,指的是贵族家族中仁厚有为的后代。而普通的农家妇女,也会把丈夫称为“君子”,却未必就以“振振君子”这样的词句来形容丈夫的出身和身份。
因此,把《殷其雷》中思念丈夫的女子的身份设定为有身份的男子的妻子,还是较为符合这首作品诗意的语境的。
“殷其雷”的“殷”字,在这里读为上声,读若引,是指响雷的声音。曹丕写过“殷殷其雷,蒙蒙其雨”的诗句,就是从《诗经》的诗句中化出的描写雷雨的诗句。“殷殷其雷”,就是描写的雷声隆隆。
那么,“殷殷其雷”是否只能形容阴雨天气的雷声隆隆呢?
刘禹锡就在诗歌作品中,将“殷殷其雷”与南山的词句用来形容自然界的现象。不过,他不是用来形容雷雨天气,而是用来形容夏日蚊虫聚集的可怖情景。
沈沈夏夜蘭堂開,飛蚊伺暗聲如雷。
嘈然歘起初駭聽,殷殷若自南山來。
——《聚蚊谣》
刘禹锡的这首诗是暗有寓意的讽刺作品,但是他也的确把“自南山来”的“殷殷如雷”声响用来形容其他的现象,而不是指的真的从南山传来了轰鸣的雷声。
刘禹锡的这首诗从一个侧面证明,南山传来的隆隆雷声,可以是一个比喻,而未必就是真的在南山响起了隆隆雷声。
早已有一些解读者,认为《殷其雷》所写的南山雷声是比拟的车队出行的隆隆车声,而不是描写南山之南、南山之侧和南山之下真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为了证明这个见解的合理性,我们必须仔细审读《殷其雷》的原文,结合诗歌的具体语境,认真分析究竟是哪种说法更加符合原作的诗意。
《殷其雷》的诗句中,写了这位女子的丈夫回到家里“莫敢或遑”、“莫敢遑息”和“莫敢遑处”。这就说明,这位男子不是有家难回,而是在家没有较多的与家人团聚的时间,总是匆匆而回,却又匆匆离去。这与下层平民被征徭役,长期远行在外不能回家,还是有区别的。
而这个时而回家却是难以久呆的男子,却是被妻子视为“振振君子”的身份。
如果我们设定南山传来的像是雷声的隆隆声响,是这位男子居于其中的执行公务的车队出行道中产生的音响,那么这位男子的身份就容易确定了。
一个车队出行能有如此之大的阵仗,可见车队不是普通百姓出门在外的队伍,而是执行繁忙公务的贵族官吏及其仆从的队伍。
这位贵族官吏身负重任,总是忙得在家呆不了多久,就又匆匆上路。他的妻子对其思念有加,却又认定丈夫勤勉有为,于是期盼着丈夫忙完公事后能够早点归来。
南山巍峨,车队远去。作为贵族官吏妻子的女子,望着一路风尘的丈夫逐渐消失在大道的远处,而从南山脚下传来的车队行进的隆隆声响(殷殷其雷)依稀可聞……
《殷其雷》的诗意如果不是描写的下层劳动人民征夫远行夫妻别离的疾苦,而是描写的上层贵族人物夙夜在公的勤勉忙碌,贵族官吏的妻子对其思盼厚望,也无碍于这是上古年代的一首有艺术感染力的诗歌作品。其中将巍峨南山与殷殷其雷的意象融入诗中,让人想象出车队的阵仗之大和出行之疾。而在家的妻子独立道旁,极目远望着大道的尽头,盼望着丈夫早日归来。她的孤独的身影也在诗中化为了诗情画意,让千年之后的读者也从诗歌的意境中体悟到了她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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