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MAU，很快就到了通向马赛马拉保护区的必经之地，也是这片地区马赛人的中心城市-NAROK。

  市中心的路面比刚经过的泥路还要糟糕，原先狭窄的柏油路已经破碎成千疮百孔的蜂窝状。我的小小白色SUZUKI的在行人和车辆拥挤的路中间寸行。和我以前经过的无数次并无两样。尘土飞扬。

  但今天我不用担心客人的反应，不用回答他们不耐烦的一遍遍询问和抱怨，为什么肯尼亚政府不修路，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无所事事挡着路，马赛马拉还有多远？什么时候吃中饭？我让皮特在路边稍停了一下，摇开车窗，用20个先令买了两个烤玉米。开过小小的市中心，过了一座桥，在左手边的加油站停下来休息。

  这里有一个不错的商店，挨着花园，还有其他停靠在这里的旅游车辆。司机在这里加油，游客在这里放松腿脚，吃些零食。凉爽的花园里开着红色木槿花。

  我用一小壶肯尼亚茶就下那根烤的有些焦的老玉米。皮特喝着冰可乐，慢慢嚼着另一根老玉米。150先令一杯的茶还是那样温温淡淡地，对付过往的外国人。这个小花园，是这个烈日炎炎，飞尘四起的喧闹小镇唯一像样的可以歇脚的地方。马赛妇女围着旅游车，兜售挂满双手的传统彩珠饰品。游客们好奇地看她们被拽得长长的耳垂，保持着距离和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态。每个游客都急于抵达或者离开两个小时左右开外的马赛马拉。这个马赛人心目中的中心城市，远不及远在灌木丛中那些原生的牛粪涂抹的小棚屋那么有吸引力。

  我也很快上路了。虽然不是为了赶时间下午看动物，但双脚习惯了行进的节奏，永远被目的地驱赶。

  皮特不常跑马赛马拉这条线。我告诉他，如果他想喝杯免费茶，我不介意我们在下一个专供游客停车休息的点，稍稍停一会儿。再说，有一些老朋友，好久不见了，很想去打个招呼。抵达目的地酒店之前的两个小时左右的这段路上，有几个相仿的店，摆满了黑木为主的肯尼亚当地手工艺品，门口通常停着几辆旅游车。

  马赛人里奥纳多的店就在一个小山丘对面，门前是粉碎的石英铺成的平地。停得次数多了，他和他一双漂亮可爱的儿女，就成了我的朋友。

  给皮特指了一下司机和导游喝茶的亭子，朝大老远就张开手臂的里奥纳多走去。这次我带给他一个飞利浦收音机，充电电池的。昨天晚上充好了电。他看到我的小吉普开心大笑；过两天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一个中国女孩开着一辆小吉普在马赛马拉逛！我说，我有司机的，指指看报纸喝茶的皮特。他笑问我这次不带团，去马赛马拉干什么。我说去考察，给他报了几个打算去的营地的名字。

  里奥纳多和他的族人世代游牧居住在此，但他自己并没有去过马赛马拉动物保护区里面，当然对那些奢华的营地没有概念。他说他有个亲戚在保护区外开了个木屋式的酒店，希望我下次带客人去看看。虽然看出我的敷衍，他还是认真在我的手掌上用圆珠笔写下那个酒店的名字。据我所知，几乎所有的知名酒店和营地都是白人和印度人经营的。不是不支持当地人的努力，曾经有一个当地黑人政客经营的酒店，挂了4星级的牌子，为了支持他，害得我们一连被客人投诉。每次我都会顶着压力耐心给那个叫GODWIN的经理讲，这里那里要改进，他总是说下次下次。他的名字大概可以翻译成，上帝总会赢。

  他的小男孩骑在爸爸新买的二手小三轮童车上，一路从游客开心的注视和笑声中摇摆过来。以前很多我的客人见了我抱他，总急急从包里掏出来零食逗他，要合影。里奥纳多不开心。马赛人父母很怕游客给他们的小孩子奇怪的东西吃。中国游客常吃的牛肉干，话梅，口香糖，就算硬是塞在手里，也被他偷偷一转手丢进垃圾桶。他也不愿自己的小孩被照来照去。不过，他店里的那些店小二们，会主动找客人闲谈，要根烟。常常有中国客人被他们清晰准确的发音弄傻：清凉油，风油精和中华烟。几乎是这条路线上所有店小二们见了中国客人的口头禅。

  今天我很闲，和皮特坐在其他司机中间喝了杯茶。一般每辆旅游车出发和抵达的时间都相差无几。大多数常跑这条线的司机，都会很开心在这样的店里与老朋友喝杯茶，看看报纸，寒暄一会。到这里，已经连续开了近4个小时，谁都需要休息一下。店里会给司机和导游提供免费的一杯茶。

  偶尔我会邀请在外面傻站着的客人进来喝杯茶。大多数时候，中国客人都很戒备地赶紧穿过摆满手工艺品的阴凉的店面，上个洗手间，再赶紧走到外面远远站着。接近中午，阳光像烧开的水浇在停在外面的旅游车上。会有客人早早钻进去坐好，无声地催司机和导游快离开。司机不紧不慢聊天，客人不耐烦地探头张望。有客人一根接一根抽着烟，将烟蒂用脚跟拧灭，有表情麻木地任店小二们在面前招呼：来看看，来看看。很少有和我们一起坐下来的，在贴满各国旅行社LOGO的阴凉的棚屋下，静静体验一下去马赛的路上的那种感觉。

  这里是司机和导游交换信息，掂量游客的地方。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微笑，坐过来，叫一杯当地茶。一切都变作不同。因为人，这一路的风景和经历才精彩。虽然大家都是来看动物的。

  当地有一种鸟叫honey-guide,姑且叫蜜导。灰丢丢的像瘦过身的麻雀。当地人跟着它，很快能找到林间的野蜜。但是一定不能将蜜全部取走，要留下一点蜜和蜂蜡给带路的它。否则，厄运将会降临。

  不过，这非洲寓言少有人听。

  善待当地人。这是我唯一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