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人看来,李白的名气要比王维响亮很多。不过,在唐朝那会儿,“诗佛”王维的名气却远在“诗仙”李白之上。原因大抵有两条:一是王维多方面过人的才华,此外王维还拥有高贵门第和侠客情怀。
在王维看来,长安游侠是值得称赞的。这些人“相逢义气为君饮”,辅之于美酒、高楼、垂柳、骏马,活脱脱一个侠客形象。这些人虽然“出身仕汉羽林郎”,也深知不宜去边庭受苦,却仍然义无反顾,开赴前线,虽死亦无所怨。更令人钦佩的是,这些人往往一战成名,却又功成不居,“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洒脱之至。霍去病就是这类人中的典型代表,以至于每当低吟这组诗,总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冠军侯”来。

“长安重游侠,洛阳富才雄。”从先秦的荆轲、聂政,到两汉的郭解、楼护,再到隋唐的李靖、红拂女和虬髯客,历代相传,弥久不衰。陈叔宝《乌栖曲》云:“长安游侠无数伴,白马骊珂路中满”。从当时文人诗歌推崇来看,诸如《长安少年行》、《轻薄篇》、《刘生》、《游侠篇》、《长安有狭邪行》、《长安道》等乐府诗题所表现的内容,则足以反映出当时长安游侠风气之盛。
作为大唐的“万人迷”,王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现象级才子。如果说《少年行》是他前半生的轨迹,那么他的后半生就是一条典型的“诗佛”之路。从“万国来朝”到“兵荒马乱”,弹指一挥间,盛世匍然衰折,人生反复无常,诗人内心苦闷,彻底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注意力也从官场转向山水,转向寂寞柴门。
事实上,诗人刚出道时,一心只想报效朝廷,也曾意气风发地写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等许多脍炙人口的边塞诗。特别是刚到长安那一年,适逢重阳节,17岁的诗人大笔一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样思念的句子一吟而出,便成为千百年来游子的心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当好友元二离开长安时,王维一面弹着琵琶,一面高唱着《阳关三叠》:“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此曲一出,不胫而走,遂成了离别之音。名相张九龄被贬离京之后,诗人又发出了“举世无相知,终日思旧恩”的感概。一趟趟阳关饯别,一次次灞桥赠柳,激起了诗人无限离愁。
安史之乱后,诗人陷入了人生理想与现实冲突的矛盾之中,只得用“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来表现自己的心迹。然而,当得到朝廷理解与宽恕,并且获得更高名誉和地位后,却顿生归隐之心,急流勇退。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在钟南山脚下,诗人买下了宋之问的辋川别墅,加以营建,陶然隐居。面对青山绿水,吟诗作画,听乐弹琴,修身养性,参禅悟道,与自然相亲,正所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静中有动,禅意尽显,主人公若没有十二分的佛性,决然写不出如此佳句的。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中年丧偶,以诗人当时的名望来看,完全可以续弦再娶,甚至还可以三房六妾,但王维情缘已了,最终竟然“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摒绝尘埃。”他那首写给李龟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或许就是对亡妻的最好慰藉!
佛家有云,一个僧侣,无论他多大年纪,既是老人又是少年,总是超然物外、心胸开阔。王维的心境,还真是如此。在诗人的笔下,空山并非寂寞凄凉之所。即便是“空山不见人”,也会“但闻人语响”,山更像是诗人忠实的伙伴,伴随着诗人独坐和沉思。秋高气爽之时,新雨沐浴之后,空山更是如此。
王维笃信佛教,甚至连名字都来自佛经。名维,字摩诘,连读就是“维摩诘”,是佛经人物。在《鸟鸣涧》一诗中:“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飞鸟,时鸣春涧中。”相由心生,这“相”包括了声音。“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不必把空虚和浮躁推于外物影响上,这是僧家的最高境界,诗人竟然做到了。
王维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孝子,因为母亲一心向佛,尽管诗人名动文坛,仍然跟随母亲常年吃斋念佛,清茶淡饭,承欢膝下。可以这么说,王维晚年研佛,不能不说是受了家庭,尤其是受到母亲耳濡目染般的影响。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面对山水,诗人经常独坐敏思。在诗人眼中,山水自是一番豪迈而不狂野的旷达之气。所以说,上天选定王维作盛唐山水田园诗的代言人,是唐诗的幸运,更是中国文坛的幸运。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