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看着门诊外，从天而降的雨，听着那沙哑的“雨一直下……”想起来，老人们常说的1963年的那场雨，那次念念不忘大洪水。

1963年的正月初一，天干地支为“戊辰 ”；即俗话说的当年为“一龙治水”，预示着全年降水，一龙独裁，把持龙宫，行云布雨，其他诸龙无权干涉，也就是说，全年淫雨充沛，甚至会发生涝灾，即所谓的“一龙治水，十牛耕田”；当年的老人们茶余饭后，相互之间道“今年不是个好年景啊！”这当然有点迷信了。刚过了“低指标，瓜代菜”的人们，居住环境也相当恶劣，各家各户的经济条件也相当困苦，不知住了几代的里生外熟房子，甚至有些是土坯房，都在囔囔着“龙少涝，龙多旱”，生怕天涝，影响了自家的刚刚看似过得去的生活。六月六，不知谁竟没有忘记“城隍庙醮日”，也不顾所谓的“阶级斗争”，在城隍庙的废墟位置，焚香烧帛；不知道他是为了全人类？全中国？全永年？还是全临洺关？现在我想，他是在为他的全家，而虔诚地祈祷城隍爷保佑……

六月初七日，乌云密布，随着一道道闪电，伴着一声声惊雷，老天像是漏了似的，倾盆而下，老人们说是“担担绳子（的音）雨”，一会儿下的紧，一会儿就歇歇，如此反反复复，一直下雨到农历十五，但听得雨中，东家发出哭声，西邻发出唉声，房屋的倒塌声，此起彼伏，哀嚎一片；大致在初八九，北下院的水井，一直往外鬻水，好似成了喷泉一样，只见鬻着鬻着，“轰隆”一声，井摊了，水鬻的更厉害了，吓得家人连忙都来到上边院；第二天，后下院的五间北楼，轰然倒塌，所有家具物什，全都埋在里面，所幸家人都聚在上院……后来知道，洺河水已经越过北关，进入北门，“祠堂”门前的水，已经过膝，天知道，在下几天，会成什么样子……看着四下狼藉一片，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昨夜雨滂亨，打倒葡萄棚。知事普请，行者人力。撑的撑，拄的拄，撑撑拄拄到天明，依旧可怜生。”

据说当年的8月4日，洺河水的最大流量为每秒12300立方米。守桥部队观察到洪峰，将上游的树木杂物，以及房屋坍塌后的樑檩木什等，冲进了洺河。很快便拥塞了铁路桥的桥孔，水位直线上升，铁路桥岌岌可危，遂向上级汇报。据当年传闻，铁道部某领导，不考察实际情况，直接向永年县政府电话通知，为了泄洪保桥，必须炸掉洺河铁桥南的南北向的土丘陵，遭到了当时的永年县县长王增才（音）的言辞拒绝，而此时的县委书记侯顺德，带领160多名机关干部，正在抗洪抢险，被困在洺河大堤之上；倘若炸掉土丘，不但害死了广大干部群众，无情的洪水，便会向临洺关南、东一泻数里，淹没永年各村，甚至将祸及邯郸，受灾面积将会无限扩大。遭到拒绝执行命令的铁道部，似乎有些发怒，声称将派遣直升飞机轰炸土丘，没成想王县长说，“我这就和工作人员，登上土丘陵，要炸就把我们一块炸死吧……”8月6日，肆孽的洪水将洺河铁路桥被冲垮，坍塌的桥体随着洪峰向东而去，撞坏了“洺河漫水桥”，被冲到了滩头村南而搁浅……后来，铁道部借口王化堡车站建设，用铁道的方便，将东西铁道之间的土丘，悉尽铲除，北部向下挖成了坑，倘若再如63年的淫雨淫威，失去屏障的临洺关，加之无良无序的开发，贻害将会如何呢？

2024年岁次甲辰，乃匹夫“本命年”，亦逢“一龙治水，十牛耕田”。看着外边的雨，想到六月在即，沙哑的“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我心里在想：时代不同了，不能像过去那样迷信了，“龙”不刚愎了，雨也顺了，风也调了，淫雨不来了，洪水偃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