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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 | 羡慕嫉妒恨之“这就是命”

(2016-07-04 16: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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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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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就有那有钱的命,他不干什么钱就源源不断地来;有些人没财命你辛辛苦苦地也挣不来,还没准出事;还有些人他没那么大福也就托不住那么大的财。”

——算命先生,2007年4月24日

采矿,使西台、兰营、王村都“穷的穷,富的富”。财富的不均衡分配给社会交往、人际关系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财富获取方式的变化同样改变着人们的财富观。在解释暴富的时候,已经很少人会用“能干”“有能耐”这样的词去表达,而是更多的“福”“运”“命”这样的观念联系在一起。

采矿和赌博:财富获得方式的变化

由于勘测条件的提升和铁矿石价格的快速增长,兰营和西台由采矿业带来的财富也成几何倍增长,该县的财政收入由2000年的5000万攀升到2013年的近20个亿,该市财政收入的增幅也占全省第一。采矿业的迅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兰营和西台村民的生计方式和当地的财富地图。2007年11月末在兰营和西台进行的第二次国家农业调查数据显示,接受调查的776户中有223户在农业领域以外还涉及了工业领域,这223户之中的60%直接或间接地涉及了矿业经济,要么是在采矿公司上班拿固定工资,要么是买了卡车承担铁矿石或铁粉的运输,要么作为矿业公司的小型项目承包商。但是,这三种方式虽然可以带来相对可观的固定收入,但这三种方式显然并不会导致一夜暴富,或挑战人们对财富的既有认知。

在兰营和西台,导致一夜暴富的情形大致有三种:一是承包矿点。在铁矿石的需求和利润并没有如此高的时候,小矿点的承包看起来还没有那么有利可图。但是在大的矿产带被发现,大型采矿公司进驻之后,由于对铁矿石的大量需求和矿产公司日夜不断地生产,某些村民自己探测出铁矿石的小矿点就可以被收购,有些甚至可以卖出几百万的高价。二是几个人合作开采矿石。在正式的矿产公司进驻、建好厂房、招募工人等工作完成之前,山上某些裸露出的矿石是可以用简单的工具敲下、运下山并卖到其他矿石加工厂的。考虑到铁矿石价格的快速增长,这种短期的收入也相当可观。这种类型的采矿需要付出劳动,但是考虑到村里相对较低的经济水平,这仍然被视为一种无成本或低成本的赚钱方式。如果正好发现可以开采且相对集中分布的矿带,挣的钱也相当多,比如,一个劳动力一天能挣好几百元。三是农业用地被征用。矿业公司一般都需要占用一片土地来修建车间或尾矿库,有些家庭能够在这类土地征用中谈下几百万元的补偿款。

这三种可以导致“一夜暴富”的赚钱方式与前三种靠劳动或经营的收入相比,差别除了数额巨大外,还在于它的暂时性与不可预期性。在村民看来难以预测的钢铁需求和涨幅可以使一个人头一天面临破产而第二天又变回百万富翁;另一方面,毫无价值的石头,荒凉贫瘠的土地、墓地或大山突然变成了埋藏着巨大财富的宝地。虽然可以快速的通过这些方法赚钱,但是这种机会看起来并不稳定,且难以把握。当然,可以确定的是,暴富只会发生在少数人身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或占有储量丰富的铁矿,即使他(她)们曾经有过类似的机会,但可能也会因为某些原因被财富拒之门外。可以确定的是,暴富现象的出现使村里更多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富起来,尤其是在富的人更富,穷的人更穷,财富差距越来越大的当下。更为重要的是,暴富改变了人们对财富获取方式的认知,使它和犯罪、赌博具有了某种类似的逻辑。像老王所说:

富的关键是有能耐。你看同是一亩地怎么有人就能得五六百有人就一二百。同样是种就有差别。再一个就得有劳力了。你要是有劳力,你可以拉矿石,也可以去矿上上班,也能挣着钱。所以这有能耐的和没能耐的就是不一样。至于那些犯罪的都是一时冲动,也都是因为钱。他就是觉得自己来钱慢,着急,看着别人都富起来了自己没办法,那就偷、抢,那个(偷、抢)来钱多快啊。一次得手了就想第二次,时间长了可不越整越大,就抓起来了。耍钱(赌博)也有这个原因。那要是碰上一锅(赌资)一万的烂锅底,两三万那不就行了。(问:那耍钱不是还有输的时候?)耍钱的人可不是那么想的,他都想的是万一能赢钱呢,有时候一把就行了。

自从采矿业开始繁荣起来,村里一个重要的变化就是赌资的增长和赌博规模的扩大,甚至某些人专门从事这项“职业”。比如,我的房东告诉我,一个以前给矿上做饭的妇女,辞掉了每月800元的工作变成了一个赌徒,因为这样挣钱明显更快。按老王所说,人们热衷于赌博因为他(她)们都太着急想富起来而等不及通过劳动来挣钱,却一直保留着“总有一天会走运”这样的希望。迫不及待想挣钱的状态一方面揭示了人们对于挣钱的热衷,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人们关于“财富是怎么来的”观念的不断变化。由于财富可以通过卖矿点或矿石而一夜获得,所以以前所重视的通过努力工作或勤劳耕种来挣钱的观念显得非常落后,这种讨论也常常在村民的闲谈中可以听到。当小吴教育我如何成功时,他说成功肯定不是通过一点一点积累财富而达到的,而是像很多成功的人一样,要知道怎样才能“点石成金”。显然,老王所说的“能耐”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都在不断变化之中。

由于在矿业中赚的钱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在赌博中挣的钱,人们似乎更不在乎把钱输在赌博上,相反赌博变成茶余饭后最重要的娱乐和谈资。就像很多人评论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石汉(Hans Steinmuler)在湖北的研究也印证了赌博(打麻将、炸金花等)如何成为村里广泛参与的“娱乐”活动,有时他(她)们一晚上的赌资可以远超过这些年轻人在北京或上海打工一周的收入。这些年轻人对于“不可思议的发财梦”更无抵抗之力,而发财看似所需的“运气”与“魔力”恰恰与赌博中所需要的东西一样。暴富以及挣钱的轻易性在某种程度上鼓励了赌徒的行为,采矿和赌博似乎都是靠一点技能、很多的运气以及并不能完全解释的偶然性和不可知性。一方面,赌博看起来很容易挣钱,因此在赌博中输钱也毫无感觉,因为赌桌上的赌资充满了极大的流动性和不确定性。由于并非所有人都足够走运可以把手伸到矿业生意中,赌博给他(她)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机会,或者说至少是希望,让他(她)们有可能获得些类似的“走运”的机会。此外,当人们吹嘘在赌博中赢了多少或输了多少时,就造成了一种财富总在流动之中的幻觉,那些突然获得一大笔财富的村民,也有效地避免了一定数量的针对他(她)们这些财富的眼红和破坏性行为。

“没福坐不住”和“这就是命”

福气,如前所述,可以包含大到财富、家庭、健康,小到吃、穿、用的种种解释。在与暴富相关的问题上,在兰营和西台最常听到的解释是“没福坐不住”,也就是说“没有那么大的福,就托不住那么大的财”。跟“没福坐不住”的解释相关的情况有两种:(1)无论多接近,最后都会与财富擦肩而过;(2)一夜暴富,却死于非命。所以暴富从“福”的角度来解释,是一把双刃剑,没得到是没福,没那么大的福得到了反而是风险。小孟的妈妈是这么解释她家“没福坐不住”的情况的:

我家本来有一个矿点。自己勘出来的。那会儿儿子结婚等着用钱就卖了,卖了一万块钱。卖了以后没过十几天就涨了,那会儿哪知道要涨价啊,就卖给高家了,过了没多长时间人家就卖了四十万。人家说现在那个地方值一百万。那有什么办法?你没福就坐不住。你说那会要是不缺那钱放着不也行吗。现在就靠他爸辛苦挣这钱。

另一个“没福坐不住”的例子是房东的儿媳妇讲给我的:

有钱的我看没福也坐不住。我们那边有一对夫妻,要是现在还活着那就富得不行了。各个矿都提钱(从矿上提成)。他俩是车祸死的。按说也不应该死。别人家办丧事,他(她)们开车去了一次了,份子钱也给了,本来有事先走了。后来可能也就是为了显摆,又开车回去,路上就撞死了。我看没福有钱也没用。

因为暴富的偶然性,很多人都有与巨额钱财“擦肩而过”的感觉。同时,暴富的出现,是与不断增多的事故相连的。一方面,除了生产安全事故死亡之外,铁粉、矿石运输的大量增多,给村级公路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日夜不停地运输车和倒早晚班的工人的摩托车(无执照)使车流量增多,但安全性得不到保障,这些因素大大增加了车祸的发生率。另一方面,村民上山采矿,因为各种技术的限制,事故也时有发生。曾经就有一个采矿的年轻人在下山过程中不慎摔下被车撞死了。暴富和死亡看似是两个并不相干的极端,但这种连接恰恰体现出暴富的偶然性、不可知性和风险性。人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有些人在征地过程中拿了上百万,有些人只拿了几万,而另一些人有了钱却突然没了命。在一次闲聊中,村长的妻子就问我:

你说这人一辈子是不是命。有时候我就想这人是不是该你得着的就得。你说这沟,原来是刚子承包的。在两边种树,这原来都是荒地,受了不少的累。弄了二年,非说没法弄,太受累要退给大队。后来他实在不干了,就退给队里。后来张家承包了,这才几年啊,你说这次(地被征用)就弄了这么多钱。

虽然福气同暴富一样不可知,但福气更倾向与具体的事件相连;命运,是与抽象的“一辈子”连在一起的,而且与“福”不同,“命”可以算。一般来说,在民间普通信仰中,命存在于人的生辰八字之中。正如郝瑞指出的,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出生的时辰、日期、月份和年份等八个“字”决定。每对符号中的一个来自于十个天干,另一个来自十二地支。在兰营和西台,相似的命运计算方式也在被使用。西台一共有两个“专职”算命先生,他俩都在县里各自有一个小摊。一般来讲,算命先生从生辰八字推断出命运、婚姻、财运、父母,相生相克,五行是不是齐全,如何趋利避害等等。根据其中一个算命先生刘先生所说,算命这种事情可以告诉你命运、姻缘、财富,如何为人父母(或者依据相生相克来考量亲子关系,比如关系是互相协调还是相互抑制)等,算什么取决于你想要问什么。刘先生说人们去算命主要出于三种原因:第一,求财;第二,姻缘;第三,事业。无论来的人的年龄或是背景如何,这些人的脑子里就是这三件事。我问是否有人眼红别人特别有钱,来找他帮忙,他回答说:

这可没办法,这就是命,有人就有那有钱的命,他不干什么钱就源源不断地来。那些千万富翁钱怎么来的,你说你要靠挣就算一个月挣1万一年也就12万,你一辈子也挣不来那么些钱啊。有些人没财命你辛辛苦苦的也挣不来,还没准出事。还有些人他没那么大福也就托不住那么大的财。就像我自己,我每天都算自己的运势,如果算出我今天能挣80元,我挣到这个数以后就回家。如果没有财,我就连算命摊都不去摆。(问:不去的话,不就一分钱都挣不到了吗?)但是如果算命的结果是今天没财,那我去了也就是浪费时间。

刘先生代表了一些极端的案例,这些人用算命来指导自己每天的活动。其他村民明显不会,也付不起钱每天都来算命,尽管财命的观念很流行。人们常常否认他(她)们信命(有人觉得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算命也是封建迷信),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算过,并且知道自己或者自己家人的“命”如何。比如,林大姐曾旗帜鲜明地表达了不信算命先生,但之后有一次碰巧她说到算命先生说她女儿有一个“龙镶玉带”的命,使她暗暗地提高了女儿嫁个好人家的期待,尽管她一直强调:她很怀疑这种说法的准确性。小孟的媳妇,却说她从来不去找算命先生,因为她担心他(她)们会说一些不好的暗示,怕自己之后会忍不住去想那些烦心事。尽管如此,她有时还是会怀疑跟谁结婚就是命,因为她没嫁之前提亲的那么多,最后她选了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

在暴富这件事情上,人们都不愿相信自己完全没有财命,一次的暴富可能是“福”,但说是“命”还为时过早。但关于“命”的解释还是可以听到,比如一次在出租车上偶然听到的谈话。当时因为拼车需要绕路去附近同样因为采矿而更加富有的一个村子。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村子,只有几百个人,但是因为村子正好在矿产带上,按照村子与矿业公司的协议,每家每户每年都从矿上分得数万元。出租车司机和另一个乘客一直在议论这个,并且指着不同的房子说着谁谁谁如何有钱等等。接着出租车司机说:

我经常拉这边的人,有一个女的家里有几百万,这边的人把一百万根本不当回事。那次拉那个女的,给了一百五。人家有钱,根本就不在乎。还有一个也是跑车的司机娶了这边一个人的女儿,一下就给了一百万。当然也不是现金,而是买房子买底商的钱,还买了一个大车,然后再给几十万零花。还有另一个也是娶了上边的,家里也特有钱。(这时候旁边的乘客半开玩笑地问:后悔结婚太早了吧?)也不是,这就是命。

如前所说,如果福可以跟具体的事件联系起来,运气也往往是一次性的,命运却与很多的关键事件密切相关,比如婚姻、事业或机遇。“福气”和“运气”都是看不见抓不着的,这个出租车司机虽然把自己的婚姻选择归结为命,但更为重要的恐怕是他不愿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落”,没有挣到丰厚的嫁妆,所以命变成一个维护面子的最方便的工具。正如舍克(Shoeck)认为的那样,对运气的信念存在着一种将人与人关系中存在的嫉妒之情剔开的潜在作用,你不能嫉妒一个人运气好,同样,也无法指责一个人命不好。因此,“福、运、命”的说法除了是安慰自身的有效方法外,还可规避因为“暴富”所带来的可能的人际关系的紧张甚至破坏。


“福-命”观

在对命运观的研究中,先秦哲学延续出三种典型的命运观:“儒家的知命观、道家的安命观和墨家的非命观”。但是无论是经历了怎样延续、改造之后被实践的命运观,周福岩都认为:“命运观作为民众神灵崇拜的核心观念实际上是为人们提供面对挫败的心理适应工具。对郝瑞和欧爱玲来说,命运的观念只是被访者本身对经常发生的徒劳无功的努力工作提供的一定意义上的解释以及安慰。如郝瑞所说,命运“是对那些已经失败的人的一种安慰工具,还是对其他想要继续尝试的人的一种警告”。而“认命”则常常暗示了接受现实、安于现状的一种表达。而有时候,福又是与好命联系在一起的”,在这样一个视角中,“幸福或者福气就被看作是某个特定的人先赋命运的表现”。也就是说,福与命的观念是密不可分的,它们同时具有安慰自身、重塑社会关系的需要。


讨论

福与命的观念在中国乡村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虽然反对封建迷信的运动使很多人不敢公然从事与之相关的活动——比如给我算命的刘先生就反复确认我不会去公安局告发他——但是福气、运气、命运的说法和实践已经是农村日常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福-命”观不仅仅是用来解释自身或他人的成功和失败,也是在暴富带来的巨大贫富差异的乡村社会里人际关系的缓和剂。如果是“自己没那个福”“别人的命好”,那就没有什么原因去仇恨或破坏他人的财富。但是“福-命”观在宇宙观的层面也是对那些“我们所做的”“我们能做的”以及“超过我们能力范围的”事情的合理化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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