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游宴乐铜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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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雅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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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故事里的铜雀台,是曹操为江南美女“二乔”建造的藏娇金屋;现实中的铜雀台,却是曹氏父子和“建安七子”们交游宴乐、诗文赠答的地方。“二乔”的缺席,丝毫不会减损铜雀台的传奇色彩。贵游亲历者曹丕做了皇帝之后,回想起几年前的盛景,仍追忆不已:“游宴之欢,难可再遇;盛年一过,实不可追……”
贵游风气,其实由来已久。贵游,既指贵族之间的交游,也指文人与显贵阶级的交游,源自春秋时期的诸侯纷养门客,门客依附诸侯。只是汉代以前,贵族游宴与文学创作之间好像并无直接瓜葛。曹操定都邺下城后,确立了“外定武功,内兴文学”的政策,以曹丕、曹植兄弟为中心、以“建安七子”为骨干、包含众多文人作家的“邺下文人集团”的形成,贵游活动与文学创作的关系才日趋紧密,形成了绮丽华贵的贵游文学。建安诸子留下的诗赋,为后世再现了其贵游活动的盛况。
“行则连舆,止则接席,每至觞酌流行,
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 邺城里的游宴,似乎多在晚上进行。相貌气质和诗文风格皆迥异于腐儒的文人们,或骑马或乘车,在日落之后纷纷往西园赶来,先后走进飘着音乐和酒香的西园。已经微醺的曹操,脸上并没有白色京剧脸谱,满面红光地接受着文人雅士的觐见。一旁座中,早有曹丕、曹植等弟兄,华服锦履,却并无王侯的冷漠和骄矜,文学早已把宾主之间的身份界限很自然地抹掉了。来宾都知道曹操崇尚“通脱”,也就是要大家开放一些随便一些;曹丕爱讲“诗赋只想华丽好看”,也就是要“为艺术而艺术”,无须有教育意义;至于飘然不群的曹植,则更是声称审美“各有所好尚”,诸公尽可畅所欲言。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宾客,也就有什么样的游宴格调。
宾客里最耀眼的当然是“建安七子”,他们像是夜宴里的北斗星,参差闪烁在西园里。事实上,西园里始终是“六颗星”。因为“七子”中的王粲于211年才进入邺城,而孔融于208年已不在人世。孔融幼时虽很礼貌地让梨,成年后对曹操却总是礼貌不周,爱拿曹丞相开玩笑,这是他过早出局的主要原因。“七子”中的刘桢,也曾因为“简直是开玩笑”而受到责备,那是在某次宴会上,曹丕一时高兴,请妻子甄氏出来和众人见面,其他文人都因礼节而低头看着地面,只有刘桢,不知道是因为甄氏太漂亮而不舍得低头,还是因为颈椎有毛病,竟然平视面对着甄氏,这让曹操很恼火地罢了他的官职。不过,只要在敏感问题上理智地避让一下,在大多场合,才子们还是可以尽情地潇洒通脱。
当曹氏父子酒兴和文思俱来,游宴的激情度便不知不觉地提升了。曹操出了题目,请众人唱和,立时就有人从餐桌后面摇摆着出来,大声朗诵自己的诗或赋,多半是描述贵游宴乐实景的作品,“开馆延群士。置酒于斯堂。辩论释郁结。援笔兴文章……”同时,一旁的人敲打着一堆形状和质量不等的石头,现代人可能会误以为敲石头的人在表演武术,其实这在古代是一种叫做“击筑”的音乐演奏,敲打石头的人是为吟唱诗人伴奏的。而职业艺术家——乐府官署中的“乐正”和歌舞女总是适时上场,“奇舞”、“清歌”、“新曲”、“妙曲”,任由精通音律的两位少主点拨指导,或配词填曲。棋局博弈也是游宴中不可少的活动,假如围观博弈的人不小心碰乱了棋局,王粲就会利用自己惊人的记忆力,把棋局按刚才对弈的顺序进行复原。万一腻烦了诗赋、歌舞和对弈,曹氏兄弟还会发起斗鸡游戏。曹操有时会给众人一个惊喜,比如有次他忽然请出从匈奴刚刚归来的著名才女蔡文姬,引起不小的骚动。
游宴的高潮是“三台游”。建筑在城墙之上的铜雀台、金虎台和冰井台,台与台之间相隔五十多米,以浮桥式阁道相通。在台上可以俯看漳河之水,临风拍栏,适合发表各种感慨。台上还有百间雕梁画栋的房舍,在铜雀台通过阁道行至冰井台,还可以吃到用冰凉的井水浸泡过的瓜果,当然,这得是在夏天。才子们聚集在清凉的阁楼里品尝奇珍异果,吟歌弄曲,不知不觉等着夜幕降临,微风送爽。
而此时,如果把目光从“觞酌流行,丝竹并奏”的邺下移开,朝长江以南望去,就会发现那里的英雄孙权和枭雄刘备都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曹操所在的版图。也正是这独特的战乱与繁华交织的历史背景,华贵绮丽的“贵游文学”之外,还有文学与审美中的“人的自觉”,有以慷慨悲凉的文风著称的“建安风骨”。
建安文学游宴历20余年后结束。他们的最后一次唱和赠答是在公元217年,曹丕在为王粲举行的追悼会上对众多文人雅士说:“王粲生前特别喜欢听驴叫,现在大家都学驴叫为他送行吧。”于是在那个叫做邺下的地方,响起了一片最富有人情味的驴叫声,使后来学习“贵游”和阅读“风骨”的雅士们惊诧不已。
文章来源《礼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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