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纪行(五)从满归到漠河北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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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满归到漠河北极村,行程路线如图红线所示,中途在漠河县城短暂停留。由满归出发,向东北方向行进约50公里后进入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通过约80公里沙石路,穿越潮满林场等林区到达图强镇,再沿加漠公路(加格达奇至漠河)到达漠河县城,最后走上即将竣工的一级公路漠北公路(漠河至北极村,又称加漠公路漠河机场至北极村段)到达北极村。全程大约240公里。地图选自《黑龙江省地图册》(星球地图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红线为笔者所加。
8月8日。早晨醒来,雨已经停了。洗漱过后回到房间,孙老弟随后出去,但很久没有回来。到盥洗室没有找到人,走出旅馆大门,果然看到孙老弟在洗车,我脱口称赞道:“真是勤快的人啊!”“我借着这里有水把车擦擦,要不太埋汰了。”孙老弟抬了抬头继续干着。
早饭后离开满归,踏上新的旅程。满归到漠河北极村虽然只有200多公里的路程,但预计要在傍晚到达目的地。其中共有两段80公里的沙石路要走,尤其漠河到北极村一段,由于主路正在施工,临时的沙石路据说非常难走,被许多人视为畏途。
向北走出满归镇后又看到了激流河,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我们跨到了东岸。在这一段,河面更宽,最宽处大约有100多米,河中央时常出现长满郁郁葱葱草木的沙洲。可能是因为昨天下了雨的缘故,河水浩浩荡荡,汹涌奔流,非常有气势。
满归北部一段的激流河。激流河又称贝尔茨河,是额尔古纳河的较大支流之一,全长482公里,贯穿大兴安岭西北部山林。使鹿鄂温克人的一支曾长期游猎于贝尔茨流域,他们就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的先民。
从地图上看,激流河向北经过满归之后折向西南,之后曲折向西,最终汇入额尔古纳河。激流河在满归北部的转折处与敖鲁古雅河相汇,著名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以前就设在这里。鄂温克族是一个跨界民族,居住在中国和俄罗斯,其中在俄罗斯的人口多于中国。“鄂温克”是民族自称,意为“大山林里的人们”,也解释为“走下山的人们”。中国的鄂温克族主要分布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和黑龙江省,历史上由于居住地、生产和生活方式的不同,曾分别被称为“索伦”、“通古斯”和“雅库特”,新中国成立以后,根据本民族人民的意愿,统称为鄂温克族。过去被称为“雅库特”的鄂温克人就是后来居住在敖乡的鄂温克人的先民,他们由于驯养驯鹿,从事特殊的渔猎活动,又被称为“使鹿鄂温克人”和“鄂温克猎民”。
鄂温克族学者吴守贵在他的《鄂温克族社会历史》一书中认为,这支鄂温克人是在清嘉庆二十年(1820)由俄国的勒拿河流域向东南迁徙,渡过黑龙江进入我国的。之后,于咸丰八年(1858)又迁至额尔古纳河南岸的大兴安岭北部原始森林中生活。他们每年从山上下来几次,在大兴安岭西北部,珠儿干河与额尔古纳河相汇处的珠儿干地方与俄罗斯、汉族商人做以物易物交易,以动物毛皮、中药材换取生活用品。珠儿干因此逐渐兴旺发达起来,以后形成了珠儿干屯,即现在的额尔古纳市奇乾。直到新中国成立,这支鄂温克人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的父系氏族社会阶段。
“敖鲁古雅”源于鄂温克语,意为“杨树林茂密的地方”。1965年在政府引导和扶持下,鄂温克猎民由奇乾迁到这里,建立猎民新村定居下来,并于1973年成立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因此他们也被人们称为“敖鲁古雅的鄂温克人”。除了在猎民村生活,鄂温克猎民们由于狩猎和放牧驯鹿,还在远离新村一二百公里的山上居住,那里通常叫做“猎民点”,也被称之为“营地”。在“猎民点”,他们住在“斜仁柱”又称“撮罗子”里,是一种用原木支撑、桦树皮或兽皮覆盖的圆锥形简易帐篷。2003年8月,鄂温克猎民再次迁到根河市郊,民族乡的名称沿用了“敖鲁古雅”,政府在接近林草结合部地带,划定1700多平方公里作为该乡新的行政区划面积,便于多种经营的发展。原来的敖乡旧址则办成了旅游度假村,成为满归旅游的一个热点。
敖鲁古雅距离满归大约17公里,当我们经过那里时,看到路西一个巨大的影壁,上面有两只小鹿的金色浮雕,但没有任何招牌提示。于是我们从影壁下左拐下道,看到有一条向西的林间小路,不料刚上小路,迎面一个说不出是松鼠还是鹿的卡通动物路障拦住去路,我们意识到这里一定是关闭了,带着遗憾调头重新回到了原路,继续向北行驶。
当柏油路走到尽头,预料中的第一段沙石路出现了,车速不得不降了下来。马上要跨越内蒙古与黑龙江之间的省界,进入大兴安岭地区的林区。前面是一座标志性建筑,旁边停着几辆车,有人在拍照留念,看我们过来,一个穿黑色T恤的人煞有介事地像交通警一样做着靠边停车的手势,脸上露出调侃的坏笑。孙老弟把车停下来并摇下车窗,黑T恤笑着问他:“海拉尔的?”“对。你们呢?”“我们也是海拉尔的。去漠河吗?”“是呀。你们也是去漠河?”“我们在这歇一会儿,再走这段沙石路。这段还好点,最要命的是漠河往北那段,老难走了!”黑T恤的话加重了我们对前方路况的担忧。
这段沙石路实际走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我们的车速一直保持在40迈左右。只是进入森林以后,手机信号在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有了。当短信铃声响起时,一看是满洲里的王大姐发来的,我马上打了过去。电话里的王大姐透着东北女人的干练、洒脱;“你们现在到哪儿了?我算着今天该到满洲里了。”我赶紧解释不去阿尔山,改往北面的漠河了。王大姐问我什么时候到满洲里,我回答说8月11日。王大姐坚持要我届时一定打电话,“你们大老远来了,一定上家来,怎么地咱们也得一起吃顿饭。”我连忙推辞,最后答应她,如果在满洲里遇到困难,一定打电话找她。挂下电话,前面远处出现了城镇,不久走出了沙石路。本来以为到了漠河县城,可开了一段,路上的标语却是“图强欢迎您!”原来是到了图强镇。现在想来,可能就在我打电话期间,孙老弟在地图上的“壮林林场”岔路口错误地选择了方向,结果绕了远路。更冤的是回来的时候仍然执迷不悟,还是走的图强。
图强是漠河县下属的一个镇。漠河作为一个边陲小城,在她的历史上,有几个重要的事件曾使她闻名中外。据《漠河县志》记载,清咸丰十年(1860),鄂伦春人在元宝山谷地得金数块,漠河首次发现金矿。一时间,这一消息很快在黑龙江两岸的中俄各地传开,四面八方的淘金者蜂拥而来,随着猖狂地盗采,漠河商贾云集,一时呈现出畸形的繁荣,俨然黑龙江上游的重镇。1884年,昏聩的清政府黑龙江当局才发现金矿的盗采活动,至1885年,先后采取政治交涉和武力驱逐的策略,肃清了盘踞漠河金矿的沙俄金匪。为了彻底杜绝沙俄的觊觎之心,维护中国主权,清廷中的有识之士主张自行开采,兴利实边。李鸿章上奏光绪皇帝开办漠河矿务总局,并保举吉林候补知府李金镛担任首任督办。随后清廷批准了李鸿章的奏请,李金镛走马上任。1887年实地勘察,1888年加紧筹备,1889年祭山开工,很快使漠河的黄金开采达到了鼎盛时期。
民国初年,随着金矿业的逐渐衰落,漠河又重新归于平静。但任何人都无法想到,在一百多年以后,1987年5月6日发生的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使漠河再一次成为中外关注的焦点。这次火灾持续28个昼夜,国家前后出动军、警、民8万多人,动用各种现代化武器装备和科技手段,直到6月2日才将大火彻底扑灭。据灾后统计,本次火灾火场总面积为1.7万平方千米(包括境外部分),境内森林受害面积101万公顷,包括漠河县城(西林吉)、图强、劲涛等几个镇和周边多个林场被夷为平地,烧成焦土。直接经济损失达5亿元,灾民5万余人,大火中丧生211人,烧伤266人。在烧伤人员中,有的已成为终生残疾。人民的生命财产、国家的森林资源损失惨重,灾害范围和程度震惊世界.
中午到达漠河县城,找地儿吃饭时穿行了几条街道。和走过的图强一样,这里街道布局合理、宽阔整洁,崭新的建筑色彩艳丽。不同的是,这里的建筑风格隐约还有一点洋味儿。西部的小山坡上搭建有花坛,县城中央大街道路两旁摆设鲜花,乍一看有点儿北京国庆期间喜庆的气氛。经常看到有人称赞漠河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并引用那位“伟人”的话说:“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这些话看过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这种中国特色的“坏事变好事”思维,是对灾民曾经的痛苦、血泪的漠视和亵渎。
先走进了一家酱骨头馆,没想到买卖竟然那么火,屋里客满,屋外简易布棚里也坐了两桌客人,正是饭口,要等翻桌估计得不少时间,我们只得沿街再找,最后在一家饺子馆坐了下来。饭间,孙老弟问了饭馆的一位老大爷,回答说县城没有什么可玩的,于是决定饭后不作停留,直奔北极村。
离开县城继续向西北走,跨过了一条河后大约又走了三、四公里,本来以为该上沙石路了,眼前竟是一条崭新的水泥路,如同一条青色的长龙一直向北通向远方,而且路上已经有了零星的来往车辆。“修通了!”孙老弟惊喜地喊了一声。这一下“天堑变通途”,我也是抑制不住兴奋,连声对孙老弟说托他的福,才会有这么顺利。“春风得意马蹄疾”,上路之后,我们的车像撒了欢儿一样飞驰。孙老弟不断给他的司机朋友打着电话,说得最多的一句是“(路)溜平儿呀,放心大胆地干吧!”
下午三点多我们就到了北极村旅游风景区的大门,被告知车不能开进去,要停在旁边的停车场内,门票之外,可以每人花20元坐景区电瓶车代步。问了一下售票员这里离村子有3公里,于是没有买车票,从车上取下行李,步行进村。这里纬度高,下午日头仍然很毒,我穿着T恤短裤还好点,长衣长裤的孙老弟后背都汗湿了。沿着靠右的路走了一两公里,来到一个岔路口,准备找人问路时,迎面过来一位骑自行车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把割草用的长把大芟刀。他到我们跟前下车,中等身材,体型偏瘦,白净脸,年龄有五十多岁,举止沉稳持重。当听我们说还没有找好住处时,对我们说:“我家标间、套间都有。带卫生间,可以洗淋浴。”我们决定去看看房。路上与老哥聊了聊,老哥姓侯,本来准备去村南打点草,没想到有缘遇到了我们。我们跟着他沿着村中小街一路向北,走过一座座开着家庭旅馆的小院,有的门口或院内停着车,其中甚至还有北京的牌子。我问侯哥为什么他们可以把车开进来?侯哥笑了笑摇摇头,我猜中一定是这几家与村干部有关系。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在这么边远的小村也同样存在不公平。
一路上,侯哥总说快到了可总是没到,不成想我们一行人就从村南走到了村北,又热又累,女儿噘着嘴气哼哼地看着我,一定是埋怨我没有坐电瓶车。侯哥的小院种满了蔬菜,有辣椒、扁豆、西红柿、萝卜、西葫芦还有芹菜。院子的一角还有一架辘轳,我开始以为下面是一口水井,问过侯嫂才知道是一个地窖,用来存放食物,恒温恒湿,胜过冰箱。房子进深很大,南北都有房间,妻和女儿住了阳面的一个双人间,我和孙老弟住在了阴面的套间,进门是一个客厅,卧室里有一盘土炕,躺在炕上可以看到北面的山峰,那应该是黑龙江对岸的俄国了。洗完澡后,看到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本来想出去转转,也只好作罢。
当天刚好是立秋,侯嫂说按本地习俗是要吃饺子的,并摘西葫芦、剁肉开始准备。我们因为中午刚吃过饺子,打算晚上吃点院里的新鲜蔬菜。妻帮助侯嫂洗菜、切菜,我们的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炸花生米、萝卜皮、焖扁豆、尖椒肉丝还有酸菜白肉一样一样地摆上了桌子,我们一家与孙老弟都斟满了酒,我提议为我们相会在中国的最北端干杯。侯哥忙完以后,在我们的邀请下,与我们坐在了一起,孙老弟给他倒了一杯我们从满归带来的“呼伦贝尔”,侯嫂端上来两盘饺子,其乐融融的气氛使我有一种到家的感觉。
酒真是促进交流的好东西,看得出来,侯哥平时应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喝了酒后,逐渐变得侃侃而谈起来。侯哥祖籍辽宁,几代人在北极村居住。他讲了漠河老沟在李金镛开设矿务总局之后,金子越采越多,被源源不断地解往北京,慈禧老佛爷十分高兴地说:“这么多金子,够我给后宫的胭脂钱了。”于是封老沟为“胭脂沟”。其实关于“胭脂沟”,我倒是更相信另一种说法。老沟鼎盛时期,来自各地的采金工最多时达到四、五万人,这个极阳的世界催生了这里的淫业,据称当时老沟最多时开设有妓院一百多家,来自中外的妓女达到上千人。“胭脂沟”实在是与《阿房宫赋》中“渭流涨腻,弃脂水也”同意。
说起李金镛,侯哥充满敬意,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李金镛为了震慑俄国人,一次会谈后,决定利用会后宴请的机会立威。他故意安排一个手哆嗦的人端菜,菜端上来时,那个人看到李金镛不怒而威,哆嗦得更厉害了,结果菜汤洒在了桌面上,李金镛当着俄国人大声申斥,假意让手下将此人推下去斩首。结果俄国人怵了他,从此不敢造次。
我问侯哥北极村原来的名字,侯哥暂时按下不表,先说漠河的得名。原来村南的小河,因河水漆黑如墨,被人们称为“墨河”,后来沿用为漠河。从他记事时起,这里就一直是漠河乡漠河村,原来县城就在现在村子的东南。中间这里一度归过呼玛县,八几年重新成立漠河县,县城迁到了西林吉镇,最早西林吉只是一个林场。侯哥说,近十几年这里来的旅游者人数最多的一次是有一年观看日全食和哈雷彗星,一时间从西林吉到漠河乡全都住满了人。回来查了一下,侯哥说的应该是1997年3月9日9时许,漠河地区出现了日全食和海尔-波普彗星同时出现的“世纪性奇观”。有3000多位中外专家和天文爱好者与8万多名漠河居民冒着严寒在现场观看这一宇宙奇景,当时哈尔滨专门开出了赴漠河观星之旅专列,漠河一度成为世界瞩目的“天文之都”。也从此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旅游者。2000年,为了进一步发展旅游,漠河村更名为“北极村”,2005年,漠河乡更名为“北极乡”。
我们又聊了好久,要不是妻打发女儿催我早点休息,我差点一高兴又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