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军进行曲》唱片模版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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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收集国歌相关资料的初期,也是一波三折。”岳雯介绍,在最初想要寻找国歌唱片母版的时候,由于百代唱片公司歇业已久,后续接手的上海唱片公司一时找不到第一张母版,“由于我们做档案工作的人有职业习惯,经常会去旧书市、旧书店收集老资料,时任区档案局局长励富民就经常去文庙淘旧书、旧资料,期间从坊间获得一条重要消息,找到了国歌首张唱片的民间收藏者,并通过他提供的信息,最终确认国歌唱片母版编号,百代小红楼才能找到并在如今展示厅展示。”

竟然有这事!“上海唱片公司一时找不到第一张母版”?是什么年代的事?报道中提到“时任区档案局局长励富民”,如果能查到励富民的任职信息,就能推断出年代。于是,我抱着侥幸心态上百度搜“励富民”,没想到蹦出来的第一条信息竟是2022年9月27日《新民晚报》刊登的标题不同、内容大致相同的文章(可能是网络版,因为我在纸质的晚报上并未找到这篇文章)!
事情搞大了。看来真要弄弄清楚了。
报道中提到的百代唱片公司,是1949年之前中国最大的一家唱片公司,尤其是抗战胜利后,在唱片市场上处于一家独大的地位。后受内战影响,经营状况急剧恶化,于1949年2月发出解雇职工的通知,5月已处于实际停产状态,宣告了上海百代唱片公司的谢幕。上海解放后,公司无意复工,开始出租空置的厂房,并准备将设备和唱片模版运往新加坡。1951年秋,华东工业部通过上海市政府外事机构与英商洽谈租赁事宜,并组织百代员工成立复工委员会,派代表向英商提出复工要求。1952年1月5日,经多轮谈判,华东军政委员会工业部与英商签订了厂房和设备租赁合同,在百代公司的原址上建立了华东工业部上海唱片公司。
这应该就是报道中“百代唱片公司歇业”、上海唱片公司“后续接手”的历史背景。
百代唱片公司留下的数万面唱片金属模版,虽然不在合同中的“租赁”之列,但仍存放在版库中,由上海唱片公司(后几经整合,先后易名为中国唱片厂、中国唱片上海公司)代为保管。直至1988年1月,根据中英政府间1987年6月5日签订的《关于解决历史遗留的相互资产要求的协定》,双方终止租赁关系,与厂房等一并作为国有资产,由中唱上海公司估价入账。
数十年来,这批百代公司留下的老唱片模版一直有专人保管、整理,1964年编辑印制了《中国唱片厂库存旧唱片模版目录》,其中第261页便记录着《义勇军进行曲》的版号为A2395。如果说,有关方面是在1964年之前寻找《义勇军进行曲》的模版,而上海唱片公司“一时找不到”,还是有可能的,但若1964年以后发生此事,只能说是没找对人,或者回忆者的记忆有偏差。

2008年,中唱上海公司出版了一套《上海老歌》,20张CD,全部是1930-40年代百代、胜利、大中华等唱片公司录制的歌曲。其中一张“左翼进步歌曲”,收录了这首1935年录制的《义勇军进行曲》。为了增加这套唱片的史料性,我们在出版物中尽量注明每首歌的模版编号、唱片编号、录音日期和出版日期,但因时日久远,难免有缺失。《义勇军进行曲》的标注是:
模版编号:百代A2395
唱片编号:百代34848B
录音日期:1935年5月9日
2012年,中唱上海公司全面启动老唱片模版和百代公司旧文档的整理工作,理出多本原始的录音登记簿,其中一本中记录着《义勇军进行曲》的录音日期:1935年5月3日。那么,写在模版套上的日期应该是制版日期。3日录音,9日制版,这很合理。虽然之前的出版物有了“瑕疵”,难免有些遗憾,但一点点扫去浮土、拨开迷雾,厘清了《义勇军进行曲》首版录音的“生日”,使它的“身份”信息更清晰,还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回到文章开头提到的那篇报道,我觉得,通过民间收藏者提供的信息才“最终确认国歌唱片母版编号”不大可能,通过那样的途径“百代小红楼才能找到”这张母版“并在如今展示厅展示”更不可能。从2019年开始,徐汇区文旅局与中唱上海公司就百代小楼的策展方案、展品取舍商讨多次,《义勇军进行曲》的录音记录、金属模版是最先确定的展品。而十多年前上海国歌展示馆筹建时,中唱上海公司也提供了相关的展品和资料。
虽然我对这篇报道的部分内容有所质疑,但还是要感谢报道的采写者和回忆者。历史的片断一目了然的少,大多扑朔迷离,需经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才能一歩歩接近真相。有更多的人关注、讨论、求证,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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