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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场雪

(2020-12-19 11:34:43)
分类: 散文随笔



小时候关于冬日的记忆,大多和雪有关。

豫东平原上,无山川大河,冬日,没了村边田间的瓜果桃李,没了村头池塘的摸鱼戏水,倘若无雪,实在无趣得很,实在寂寞得很。

如果到了春节,还没有落一场雪,父亲会在贴春联时写“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期待开春会多些雨水,庄稼有个好收成。

好在老天慷慨,入了冬天,或早或晚的,总能盼来一场大雪。

第一场雪常常像是憋足了劲儿要给人们一个惊喜,先是冷风呼呼地吹上好几天,不知从何处搬来大块大块厚重的乌云,严严实实地铺满了天空。

太阳难得偷个清闲,便干脆躲得不知影踪。

人们抬头望天,自语道:看这天儿,估计明天就要下雪了吧。

老天却不着急,只是慢慢酝酿着!连续失望了几天之后,我依然在晚上睡前跑到院子里抬头看一看,天空依然阴沉低垂,不显一丝痕迹。母亲在门口唤我:快回来睡吧,说不定夜里就下了呢!

冬日,母亲依然每天早起,洒扫院子,提水,生火做饭,在炉灶前把我的棉衣烤热,抱在怀里快步小跑到我的床前,喊我起来吃饭。就在我快忘了盼着第一场大雪的某天早上,母亲拉开门,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随即欣喜地回头叫我:启儿,快起来了,下雪啦!我睁开眼看一眼窗外映入刺眼的光,便不再赖床,不再等待母亲帮我烤热棉衣,麻利地从被窝里跳出来,穿衣下床,一路欢呼着跑出去。

母亲是爱干净的,尤喜雪后无人走过的院子田野。帮我加了一件厚棉衣之后,不担心着凉,便任由我跑出去疯玩上一整天。

雪后野地里常有一些小动物的足迹,从形状可以看出有田鼠,或是刺猬,还有鸟雀。我们顺着足迹追踪,常常跑出去很远,后来总是小伙伴的足迹和小动物的脚印乱成一团,无功而返,但再看到其他足迹时依然兴趣盎然,乐此不疲。村边,田野,每条路,每道沟,每口地头的水井,小伙伴们都了如指掌,不必担心会陷入深沟,或是因大雪封了井口而误踏进去。大人们也都放心,把手放到嘴边哈口热气,一边开始把院子里的积雪扫出一条小道,一边越过矮墙看一眼外面疯跑的孩子。

如今,年近不惑,也在城市里有了一个小家,有一个淘气的孩子,每年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整日里为生计奔波,为孩子操心,冬日看雪,心境也已大不同。

但小孩子却仍有小孩子的快乐,记得去年那场雪尽时,儿子颇惋惜地问我:下次什么时候下雪啊?

今岁,入冬已有些时日,还未见一点儿雪的踪迹。

气候专家说全球变暖,雪会越来越少。但我依然满怀希望,我相信一定会来的。

我在城市里等待一场雪,等待某天早上醒来看到窗外映入刺眼的白光,等待入眼的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回头喊儿子:小七,快起床了,下雪啦!

声音里充满欣喜,一如我的母亲!然后看着他兴奋地麻利起床,撒着欢跑出去,在雪地里疯玩儿,一如我小时候。


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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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冬天,似乎有点儿矫情。因为冬没有春意盎然,没有夏花绚烂,没有秋叶静美。盼冬,且是因为爱雪的缘故吧,因为一场雪让原野苍茫,天地合一。

雪,是季节的爱恋。飞雪,有春花的形态,有夏荷的高洁,有秋的静美,更有冬的庄严。雪既孕育着收获的希望,又给人无限的遐想。

这个冬季,谁不等一场雪的到来?

树憧憬雪的到来。树木落光叶子,在朔风中瑟瑟发抖。它回忆自己青春的葱茏,更留恋往日丰硕的臂膀。而如今,它在寒风中战栗着身躯,唉声叹气。它渴望风再大一点,吹来片片彤云;天再冷一些,凝聚团团水汽。这样,雪花就悄悄地来了。

一夜之间,玉树琼花开满大地。尤其是树,在雪花的装扮下,分外妖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场雪,让树挣脱冬的困窘,挺立傲人的姿态;一场雪,让所有的树都有绽放梨花的梦;一场雪,让树披上了节日的盛装,在冬日暖阳下闪闪发光。

草渴望一场雪。冬日里,它们身子枯瘦,头发干黄,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丰盈。寒风打着旋儿,小草们被吹得东摇西晃。草地上,再也不能绿波荡漾,再也不能吸引牛羊,更不会有人弹着吉他坐在草地上深情歌唱。

草轻轻叹息,它之所以在寒风中保持亭亭玉立,为的是和雪花有一个约会。草听见,雪正从远方大踏步走来,走着走着,就凌空而起,飘摇着到了九霄。草看见,雪走得跌跌撞撞,从北到南,飞过高山,飘过草原,趟过河流,还跳上森林的顶端。哪里有呼唤,它就要到哪里去。草嗅见了雪的味道,冰凉中带着一点湿润,凛冽中带着一丝温柔,有高山的粗犷,也有草原的柔情。

田野也在念叨着雪。往年这个时候,它已经顽皮地跑来。田野累了,为了秋天的收获,它拼尽了力气,不惜裸露自己的胸膛。深翻的沟壑,散落的庄稼,还有摘过果子的零落……大地的慷慨,让人们喜悦中带着伤感。

田野知道,自己需要雪的滋润来休养生息——覆盖道道伤口,荡涤胸中浊气。它尤其明白,只有雪来了,才能催促万物各归其位。该收的收,该长的长。白菜挪动圆滚滚的身子,一摇一摆滚到地窖。蒜苗兀自在寒风中,青枝绿叶。油菜的叶星星点点,菠菜瑟缩着不敢舒展。这时麦苗尽显豪迈,在寒风中翻起绿浪。田野渴望一场雪,给自己的孩子盖上棉被,让他们度过漫长的冬天,做一个丰收的美梦。

雪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一片又一片,一层又一层。河白沟平,树开了花,小草和麦苗,开始做着春天的梦。雪有神奇的力量,抚慰了田野的伤痛,又给田野带去新的希望。

有梅无雪不精神。冬日暮色,谁能与梅媲美?只有雪,是梅心心念念的英雄。虽然“梅须逊雪三分白”,但雪却输梅一段香啊!梅开朵朵,飞雪飘摇,要的就是这般风流!

“冬雪雪冬小大寒”,人们数着节气盼雪。冬日沉闷,没有绿叶赏心,没有红花悦目。唯一让人快活的暖阳,也在冬的威严下收敛光芒。小孩尤其沮丧,打个球,风一吹就歪;抓个子儿,冷得伸不出手;扔个沙包,砸到脸上生疼……

那就来一场雪吧!坐上雪橇,像骑上战马一样逍遥;堆个雪人,任由我的性子胡闹——鼻子眼儿,咱说了算;纱巾、草帽也风情万般。雪球把藏了一冬的力气全挥霍出来。你摔疼了无妨,我也顺势滑倒,一起品尝雪的味道……

你曾经说过,下雪的日子会和我在一起。落在我身上的某一片雪花,就是飘过你头上的那一朵云。你在雪花上写满思念,让它穿过万水千山,飞到我的身边。风把雪吹成诗行,我穿上红色棉衣,化身诗行的插图。每一次驻足,我都读到你的相思,也明白你的无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愿意等,等那一朵云,等那一片雪,等你邀我踏雪寻梅……

雪来无憾,一路坎坷一路歌!明朝醒来,推窗而望,我坐等青竹变琼枝,世间变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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