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滕王阁记

到阆中，才知道也有个滕王阁；到滕王阁，才知道除了南昌、阆中，山东滕州还有个滕王阁；到了滕王阁，才知建三个滕王阁的滕王叫李元婴，李元婴还有许多可憎可笑的故事。

滕州的滕王阁已毁，我没见过；南昌的滕王阁我去过，因王勃的《滕王阁序》而大大的有名。这次到阆中，听说也有滕王阁，自然非看不可的。

车到山下，迎面是一座石牌坊，上写：滕王阁。过牌坊是一道陡直的上山石阶，据说有999级台阶才到滕王阁城楼。其实我爬不到900级，就到阁楼底座了。底座墙上刻有草书的杜甫的诗，正是那首著名的《滕王亭子》：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阆中的滕王阁与南昌的一样，坐北朝南，都是王宫式唐风格建筑。但假五真三，即外表五层楼，实际只有三层。所以，虽也其势宏伟，但与南昌的滕王阁比，无论从建筑规模上，还是附属建筑之多和占地面积之大，都是远不能及的。但阆中的滕王阁，阁内雕塑比南昌好。南昌滕王阁内的雕塑是王勃，而阆中滕王阁的雕塑是滕王李元婴，这就有点货真价实了。这个李元婴站在一楼正厅里，是个高6.1米、重数吨的铜铸立像。他一手端酒杯，一手挥毫作画，一副潇洒恣意的形象，令人过目不忘。不过，与南昌滕王阁一样，阆中滕王阁也以名人著称。南昌滕王阁靠王勃的《滕王阁序》闻名天下，阆中滕王阁凭杜甫的《滕王亭子》诗声名远播。还有陆游的诗：“夺锦轩中醉倚栏，锦屏苍翠插云端。生平不喜言争竞，付与游人自在看。”更让阆中滕王阁的声名经久不息。

我站阁中滕王的铜像前，想这个浪荡皇子、风流才子李元婴褒贬不一的人生，不禁哑然失笑。

据说李元婴骄奢淫逸，很恶作剧。每逢打猎，就强收老百姓家里的猎犬，并让老百姓跟着他奔走。他骑马，不打猎，专拉弹弓，对老百姓的脑袋弹，以此取乐。他还生活荒淫，凡有下属官员的妻妾貌美，就骗到宫里调戏。他还横征暴敛，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唐高宗因此把他一贬再贬。从滕州到南昌再到偏僻的阆中，越贬地方越差。放在谁，心里都会郁闷不已，可李元婴却依然寻欢作乐，无事一样。 那年他大哥唐太宗李世民驾崩，朝廷禁止娱乐。他却狎妓游春、弦歌不断，遭他侄子唐高宗李治的严厉处罚和训斥。一次唐高宗李治给别的王公每人赏赐两车绸缎，却赏他两车麻。说他铜钱太多，无须赏绸了。赏两车麻，是让他搓麻线扎铜钱用的。明显的羞辱，他却也不气不急。还因老召下属女眷入宫供自己享用，一次竟被一位女眷踢脸致伤，十天不能理事，他也不恼不怒。可见，这个滕王是何等的昏庸、全无心肝？不想，滕王的愚蛮恶劣，反得女皇武则天的欢心，死后还受封，在李氏皇子皇孙中少有的得以善终，这可是因祸得福啊。另外，他还是出名的画家，善画蜂、蝉、燕、雀、驴、牛。尤其是蝴蝶画，开“滕派蝶画”之先风。并且，他建的南昌和阆中的滕王阁不但至今犹在，还名声大振。是昏庸无能？还是大智若愚？李渊的皇子皇孙中，还有谁像他那样千古留名的？嗟乎！悲哉？喜哉？功兮？过兮？如何评说？岂可思议？

阆中滕王阁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楼台上匾额中的字都是从左往右读的。对联也是左为上联右为下联的。这就很奇特，也有违古法，何故呢？阆中滕王阁还有附属建筑：悬崖上的“夺锦亭”，取陆游“夺锦轩中醉倚栏”诗意；亭边的颐神洞、慈氏洞，皆道教修炼之处；过滕王阁再上百级石阶到山顶，还有一座积翠亭，等等，都值得一看。

下山后回望，阳光下滕王阁的红墙飞檐掩映在绿树青草中，熠熠发光，宛如金龙盘卧。联想李元婴那贬褒不一的人生，耳边就响起宋人谢无逸颂“滕派蝶画”的诗：

粉翅翻飞大有情，海棠庭院往来轻。

当时只羡滕王巧，一段风流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