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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守望

(2020-03-24 12:51:54)
分类: 散文随笔


 

       门口塘边的银杏树在寒风萧瑟中摇曳,枝条上残存的叶片不时凋落。母亲站在银杏树下,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发动车子,她佝偻着身躯,双手握着那根油亮的黄良木拐杖。拐杖是几年前父亲从后山的黄良木树枝上砍下来做成后送给母亲的。父亲年轻时曾说过,等他们老了,是要用那棵黄良木做拐杖的。于是,父亲和母亲就一直留着那棵黄良木树,看护着树上那根能做成拐杖的树枝。后来,黄良木树越长越大,终于有一天,父亲用黄良木的枝条做成了两根拐杖。只是拐杖做好后,父亲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走了。

又有几片落叶从银杏树梢飘落,有一片落在了母亲头顶稀疏的白发上,随着寒风吹拂,落叶就像黄色的蝴蝶一样在她头上翕动。我心里突然就升起一种悲凉,母亲就像这树梢上枯萎的叶片,也许不知何时的一阵寒风,就会令她凋落逝去。

我从车上下来,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拂去她头顶的那片落叶。母亲的嘴巴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母亲干涩的眼角湿润了些,身体跟着抖动了一下,她松开一只握着拐杖的手,缓缓地抬起,翻转手臂,费力地揉了揉浑浊的眼。我看着母亲如松树皮般褶皱的脸,还有那双龟裂发黑的手,心里又是一阵酸涩。是的,母亲越发地老了,她都不敢用那只粗糙的手掌去揉那本已干涸的眼角,她一定是害怕手掌上锯齿般的裂纹划伤她的脸部。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银杏树光光的细枝在风中摇摆。母亲用那只刚刚揉过眼角的手朝我示意了一下。我知道,她是让我赶紧离开。

车子已经开出了老远,我还能从后视镜中看见双手握着拐杖的母亲,她依然立在那里,盯着我车子远去的方向。慢慢地,后视镜中的母亲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点。

年轻时,母亲是村里的大美女,她很爱整洁,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有时候,她会在后脑勺把长长的头发盘起来,挽成一个髻,再用一个黑色的网兜套上。但更多的时候,母亲会梳着两条大辫子,任它们招摇地在身后摇摆。父亲说,他就喜欢母亲的那一头油亮的黑发,他说他是被母亲那一头油亮的黑发吸引的,说特别是母亲那两条长长的大辫子。直到很久以后,我听了李春波的那首《小芳》,都还在怀疑那歌是不是唱的就是当年的母亲。那些年,国家还不富裕,可能干的母亲没让我们冻着,也没让我们饿着。记得那是一个秋风微凉的傍晚,母亲不知从哪里捡回了一张皱巴巴的尼龙伞衣,伞衣的向阳面已经污浊不堪,但内面还算干净。母亲小心地把它洗净晾干,收藏了起来,而在那年冬季来临的时候,我和弟弟便穿上防水保暖的伞衣棉鞋了。

年少不谙事的我,在母亲身边享受了所有少年在母亲那儿都能享受到的快乐。我想,天下所有的儿子一定会和我一样,觉得待在自己母亲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和快乐。

母亲是想要我们离开那贫瘠的山村的。当然,对于我来说,能离开山村的唯一出路就是读书了。那一年,我在读书的道路上退却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求学的艰辛。我向往着回到母亲身边,向往着母亲做的可口饭菜,向往着无拘无束和没有老师管教的日子。我捂着肚子向老师请假,说肚子坏了。我骗过了老师,回到家里。起初,母亲真的也就信了,她慌忙从地里回来,放下镰刀,用一根还沾着黑泥的指头按压我的腹部,焦急地问我哪里疼。我支支吾吾,不能自圆其说,便把脸扭向一边。母亲知道我撒谎了,可她并没有点破,照例给我煎了鸡蛋,嘱咐我在家好好歇着。然后,她就拿起镰刀,下地去了。第二天早上,母亲对我说,地里那么多的稻子,她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要我到地里帮帮她。她说完后就塞给我一根扁担,领着我下地了。那个时候,父亲外派做民工,家里只留下了母亲、我和几岁的弟弟。也就是那一次,我“领教”了母亲慈善面容下的那颗“狠毒”的心。刚刚割下来的稻子,是那么沉重,她居然就把它压在了我的肩头,压在了一个十多年从未下过地的儿子肩头。母亲挑着稻子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紧紧跟随。在逼仄的田垄上,我跌倒了好几次,人和稻子一起摔在田垄上,母亲都不肯拉我一把,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我挣扎着爬起来,咬牙坚持着。晚上洗澡的时候,我故意把澡盆端到堂屋中间,慢慢地退掉上衣,用毛巾轻擦磨破了皮的肩膀。我忍受着伤口沾水后火辣辣的痛,故意做出呲牙咧嘴的样子,眼睛却不时地瞟向厨房那边。母亲却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在厨房里忙碌着,居然还是没有看我一眼,任凭我在堂屋里呻吟。我心头陡然窜起一股怒火,将澡盆重重地踢了一脚,澡盆里的水一下子晃荡出来。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故意翻动着家什,以一种刺耳的噪音宣泄着对她的不满。母亲显然没有让我故意的喧嚣打扰到,因为我听见了她细微的鼾声。母亲对我的这种无视,更加增添了我心中的不满。我摔门而去,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当我走出老远后,我还是不自觉地转身回望了一眼,我告别式地想最后看一眼身后这个家。在晨曦映照的星辉之下,我看见了银杏树旁的母亲,她正用一只手揉着眼角。那一刻,我似乎什么都懂了。我忍住泪水,开始奔跑着向前。

从此以后,每当在求学道路上懈怠的时候,我总会摸一摸自己的肩头,回味一下那种伤口沾水之后火辣辣的痛。再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每一次离去,母亲是一定会站在那棵银杏树下注视着我的,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山脊那边。我也终于明白,在母亲心里,那里应该蕴藏着她一生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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