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一种声音,像夏天这么情感丰沛、忽高忽低,既可以令大地颤抖,也可以细雨滴荷、草虫低语。
夏天,在清晨划过沉睡麦梢头顶上的一声布谷鸟啼叫中拉开序幕。
从来没有一种声音,像夏天这么急急匆匆,嘈嘈切切、迫不及待;从来没有一种声音,像夏天这么高歌猛进、狂热奔放,如宏大战场上战马嘶吼、金戈交加;也从来没有一种声音,像夏天这么情感丰沛、忽高忽低,既可以令大地颤抖,也可以细雨滴荷、草虫低语。
夏天,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季节。对有经验的庄稼人来说,却可以摸准它的脾气。“云往南,暴雨翻船;云往北,稻场晒麦;云往东,一场空;云往西,雨凄凄。”从一片云彩奔跑的方向预判天气的好坏,这是代代传承的生活经验。
小时候,只要看到大团大团的乌云往南奔跑,我们便会赤着足、光着膀子站在院内大声吼唱,“风来了、雨来了,老嬷嬷背个鼓来了……”尖俏的话音还没落地,黑压压的乌云便跑到了头顶上,霎时狂风卷着杂草树叶沙土,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怪啸或呜咽声,接着一道道树枝状的闪电倏地撕裂天空,把黑沉沉的天空扯出一道光亮来,那轰隆隆的雷声前后脚就追到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响。接下来便是漫天漫地的雨声了,嘶嘶嗞嗞,噼里啪啦,宛若炒了偌大一锅黄豆,到处都是“啪啪”的炸裂声。一粒粒雨点砸在地上“噗噗”作响,砸在泡桐阔大的手掌上“叭叭”作响,砸在屋瓦上则“呯呯咚咚”发出低沉的声音。
夏天的雨,偶尔也会安安静静、从从容容地像一个雨巷中撑伞独行的少女。当荷塘的莲叶正无穷碧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滴在荷叶上发出“嗤嗤”的轻响来。等到积攒多了,那宽大的荷叶身子一扭,颗颗珍珠般的雨珠便“吧嗒嗒”地滚落在水面上,溅起朵朵细碎的水花。
夏天最火的歌手,莫过于鸣蝉了。初夏时的蝉鸣,高一声低一声地在风中起起落落,听起来颇有点“居高声自远”的意味。但到了盛夏,那些蝉声也被热得失去了节制,失去了耐心,疯狂地攀比着调门的大小,“知了知了——”的叫喊声直让人头皮发麻。特别是暴风雨来临前夕,那种无处不在、声嘶力竭的噪声简直让人如坐针毡,有种快要发狂的感觉。
不过,这些聒噪声并不能持久,等到蝉声喑哑时,等到那些声音开始发闷时,秋天,开始缓缓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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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倾羡风花之悠然,御风纷飞天地间,清风明月相伴,咫尺间,一丝尘埃未染。曾几何时,风染成灰烬,晚霞旖旎,夕阳余晖落影。曾几何时,青山屹在,宛若眉黛,流年已散尽,终是桐花落……
清明印象里总是落雨,今年的清明又是细雨霏霏,如蚕丝般透亮,忽急忽慢,一头挂在云端,一头挂在心尖,风总是吹不断它,缠绵于天地间,情思漫漫……雨还一直在下,满怀思念之情,驱车赶回我日夜思念的老家。家乡的老屋,虽然有些破旧,但在我心里它是那么的亲,那一块砖、那一片瓦、那每一个角落都深藏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老家的这处院落是在1983年翻盖的,红墙灰瓦,当初在我们村也算很不错的小院,在我记事的时候,我们家也就是几间快塌倒的老土屋,也不知住了多少代人,房间的墙壁上被烟熏得乌黑发亮,充分验证了老一辈人被无情岁月的煎熬。
推开院落大门,一股略带微甜的清香扑面而来,院落里满地都是飘落的桐花。桐花没有玫瑰的情思,没有牡丹的娇贵,也没有春天里的如约而至,更没有赶上油菜花的盛会,但在春意即将褪尽的日子里,它却带来世间一地繁华,白色花瓣、红色花蕊,风姿绰约、娇媚多情。桐花飘落时,看不到满地雪白,只见漫天的舞姿,清香沁入鼻孔。“桐花春雨看不透,已是桐花飘落时”,岁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那花开花落,去感触那年轮的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去。父母都是农村人,没有见过世面,但在他们眼里只要能种好梧桐树,就能招来金凤凰,这也是作为父母对儿子将来人生的一种美好的向往,在父母的心目中,那金凤凰一定是他们眼中最亮的一抹霞光,他们没有耽于虚空的幻想,而是将希望的目光投到了院落里那棵高高的满披朝阳的梧桐之上。
记忆里院里的这棵梧桐树应该有三十多年树龄了,两个人都抱不过来,那年月,各家各户的日子都不是太好过,唯能支撑一家人生活的也就是村北头的那几亩薄田,农忙时收收庄稼,农闲时父亲就靠从市里骑车驮些粮食到乡镇上去卖,挣些零花钱来维持生计,供我们姊妹上学,现在感觉每次回老家的路上,好像还有父亲的身影,正在艰难地蹬着车,赶往回家的方向。
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十好几个年头了,那是一个初冬,天气渐寒,一场疾病让父亲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离开了我们,父亲走的那天,天降暴雨,雷声轰鸣,按照季节那是不可能有的天气,也许那是老天在为父亲送行。父亲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痛楚,尤其是到了清明,这种思念和痛楚会更加浓烈,扯人心肺!
父亲走了,可在他心里留下了希望,坚持、盼望、等待……院里的那棵梧桐树何时落上金凤凰!桐花热闹地开了,又不为人知地飘落……
平凡无奇的满树桐花,犹为鲜明,犹如那年,犹如那个春天,那个春天的桐花飘落……
而桐花飘落里,总是有那淡淡的乡愁。
风过桐花之末,瑟风肆意,怀念父亲,怀念那花与泪的一瞬间!
一梦繁华尽,一曲花间醉,碾尽墨香只为离愁,就让那些弥留在岁月里的心结和悲伤,随着风儿,
伴着那桐花落,慢慢地飘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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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的村头有一棵千年古槐。据小村老人口口相传,古槐系唐朝先人所栽。为表达对先人的崇敬,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但凡生产队的一些事务诸如分菜、分粮都在老槐树下进行。
那时候,分菜分粮都是按工分分的。将分好的东西一堆一堆放在地上,由队长或会计在每堆旁边的地上写上户主的名字,各家各户按照名字认领,由于是按工分分配,分的东西自然就有多有少,劳力多的户分的多,劳力少的户分的就少。菜多菜少都无所谓,粮食可就不一样了,粮食分的少不够吃,一家人就要饿肚子,只好去集市上籴粮食吃。这还不算,到年底总分分红时,境况更是如雪上加霜。因工分少,就要拿钱补给工分多的人家。如此一来,使本来就拮据的日子更加紧巴。村里有一个大家都叫他二爷的,刚四十多岁,背都驼了,一脸皱褶,还有气管炎,经常咳嗽。由于家里小孩多、劳力少,辛辛苦苦干一年,还要拿钱补给人家,他怎么想都觉得委屈,怎么想都觉得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被绝望围困的他,在一天夜里,凄惨地吊死在老槐树上。队里只好又重新分配,免了他一家应出的分红钱。
老槐树下还是一个天然的饭场。小村的人们一天三顿饭几乎都是在老槐树下吃的。到饭点的时候,人们一手拿馍,一手端饭碗,也有端着菜碗的,陆续来到树下,往地上一蹲,或席地一坐,无论男女,都是如此。其实,那时候的馍饭非常简单,馍是玉米面掺红薯面做的,也有纯红薯面的,黢黑黢黑,发着亮光。饭就是玉米面糊涂,杂面面条,白菜汤等,大体如此。所谓的菜,就是自家腌的萝卜、酱豆,很少有炒菜的,因为没有油。吃饭完全是公开的,谁也用不着避讳,大家的饭菜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有谁家的人没去饭场吃饭,大家都会猜到,他家一定做好吃的了。
在饭场上,我大伯是一个引起大家评论的热点人物,都喜欢与他笑闹。大伙都说他一个酱豆子吃一个馍。怎么吃的?大伙说,就是用一个酱豆蘸汤,舔一下,吃一口馍,如此反复。这我没见过,大伙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大伯的会过是村里出了名的,是不争的事实。生产队里耩麦,他光着膀子拉耧,怕绳磨烂了衣裳,肩上却勒出一道深深的透着血丝的印痕。擦脸的手巾,一个撕成两个,用一个,留起来一个。这是我亲眼所见。大伯曾说:“有头发谁还肯装秃子?”一句话道出了他对当时窘迫生活的无奈。
老槐树是小村的标志。它似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目睹了小村世世代代的悲欢离合。老槐树也是命运多舛,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曾遭雷击,把半边树身烧焦、枝丫劈断,但老槐树依旧傲然挺立,青翠一片。老槐树的际遇和小村以及小村村民的际遇何等的相似!
今年国庆节期间,小村的老人们在老槐树下“忆苦思甜”,回顾往事,心绪难平,感慨良多。嘱咐年轻人,一定要听党的话,跟党走,把小村建设好。今年八十八岁的岳喜君老人说:“过去,俺这一辈人吃尽了苦,受尽了罪,现在的年轻人多有福,吃的用的啥都不缺。我还不想死,想多享几年福。往后的社会是啥样的,我可能看不到了,反正只能会越来越好。”老人沧桑的脸上流露出对新生活的留恋和向往!
是的,老人家说的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未来的新生活他可能看不到了,但老槐树能够看到,它会像见证小村的变迁一样,见证着一个伟大的新时代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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