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醉
(2018-01-09 21:13:22)分类: 散文随笔 |
无从摆脱对秋的迷醉。我沿着她渐渐幽深的方向,一路徜徉。
梧叶覆地,百鸟远徙。小径上,纵是落叶与我的鞋缱绻,生出好听的窸窣声,这个夜晚,我也不想让心情涂上一丝萧杀的色彩,让“静女其姝”般的秋被什么掩没。于是,我决定向灯光最火热的地方走,去呼吸那里的热空气。
县城真的越来越大,我怎么走,都好像仍在圆心徘徊。这几年,以“美丽”为基调的发展号子格外铿锵,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涟漪应声向四方漾开。
去太平桥看看吗?那里灯光是够灿亮的。听说夜幕甫降,宽阔的桥面、堤面,还有两旁的广场上,市民就辐辏而至,前去happy。他们在驳杂而欢腾的鼓乐声里,各自秘密地把酿造的丰收醇醪端出来。不论国标舞的典雅,还是广场舞的恣肆;不论黄梅调的奔放,还是庐剧腔的沉抑,清脆的拍子响彻襄河南北,幸福的腰肢随着心情一起轻松律动。
以襄河为墨池,把地砖当成天设的纸格,娱乐第一的地书家们登场也很吸睛。他们在乐声里逸兴遄飞,笔走真草隶篆,力道里尽是龙腾虎跃,忘我地奢侈着偌大的“净皮宣”……
太平桥若是不老的君子,他压抑了多少个寒来暑往,多少次朝代更迭?他背负了太多的传说和祈盼!当梦想成真时,他知道,多遭屈蹙的先人们的苗裔没有理由不载歌载舞,不把酒言欢,只是倏忽间,人间恍若天上,天上又逊色于今夜。
由是,我想起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当时,位于汴京的宋廷已是内外交困,画中的繁华和祥和,掺入了多少臆想,终不得而知。即便它描绘真实,那不过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与这里一年比一年热闹的“正月十六走太平”比起来,不知寒酸了几重?
立于桥上,放眼隐约可见莽莽苍苍的南屏山。想象着山之巅,笔峰塔此时如塑金身,巍然耸立,是何等的气派!而塔下,新近来了一班文墨男女,就着灯光,或心摹手追“兰亭”“寒食”,或作起散文、小说和诗歌,闲雅如曲水流觞之戏、赤壁舟中之谈。夜风也浩然,当它阵阵拂过,似曾斑驳的千年文脉又历历可见了。
若是白天,转个身,吴敬梓家的祖居地也可尽收眼底。如果说,襄河是一滴饱满的墨,它在纸上洇开来,那么,那片文化厚土就是纸面上颜色最深的一块。若能捱到今日,吴老先生自不必为完成鸿篇巨制而背井离乡,更不必举家食粥,绕城暖足,客死扬州。当然,当他满面红光,把如椽之笔端得稳稳的,也许写出的是一部盛世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