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时常被人们挂在嘴边。用于自己,往往名曰“自谦”实为自贬;用于他人,则往往等于说某某“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居然一概成了批评。
但我觉得:“自知”一词,本为中性,并无褒贬倾向。应当说,刘邦的“吾不如”,是自知;毛遂自荐,也是自知。我们常常说要“扬长避短”,这就不仅要清楚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更应知道自己的优点和长处。毛遂若不知自己的优势,或者知而不敢自荐,又何能联楚抗秦、解赵都之危呢?
三国时的曹操,确实不愧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他统一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引起朝野不少人的不满,攻击他“托名汉相,其实汉贼”,“欲废汉自立”。曹操便写了篇《让县自明本志令》,直言不讳地说:“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宣称“江湖未静,不可让位”,颇有些地球离了他则不转的味道。如果曹操听了闲言碎语,便退堂归隐,那真不知是什么局面!
不过纵观历史,像毛遂、曹操这样挺身而出、舍我其谁的例子,很是寥寥。倒是刻意把自己贬低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国古人的不少自谦之词,都含有自贬自贱之意。像称自己为“鄙人”“不才”,称自己的妻子为“贱内”,称居家为“寒舍”等。明明自己有某方面的才能,却偏偏要故作姿态,忸怩一番。
记得唐朝中叶,举子朱庆馀赶考之前,将自己的诗稿报送给著名诗人张籍,在诗页的前面,朱又单写一首《近试上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意请张籍为自己的文笔估一估成色。张籍读罢朱诗,也以比兴手法回答:“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抵万金。”张籍的诗可算搔着了朱庆馀的痒处。朱倘不多少自知“明艳”,未必敢上门讨没趣。但这“沉吟”又是真的。如果得不到张籍的支持,便总有一些怯情羞态,怕人家说自己缺乏“自知之明”。中国特别漫长的封建社会养成的这种谦卑之风,压抑人的自信力,损伤人的自尊心,实在是迟滞我们前进步伐的一种惰力。
如今我国已跨入新时代,新时代要有新思维、新作为,我们就不能学朱庆馀“自知明艳更沉吟”,而应像毛遂、曹操一样拿出“成此事者,舍我其谁”的气魄。是专家,就不妨自称;有本领,就不妨自道;能任事,就不妨自荐;有良策,就不妨自献;有什么本事,尽可以使出来,拼搏一番。有道是:“人生能有几回搏?”
古人云:“自知者英,自胜者雄。”看不到自己的不足,妄自尊大,固然不可取;但看不到自己的优势所在,缺乏自信,坐失良机,虚度光阴,则更可悲。倘若“黄钟”自甘“毁弃”,也就休怨“瓦釜”照旧“雷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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