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看花
我一直闭着眼睛,我不屑于去打扰那一份安静。在此之前我曾经睁开了一道迷离的缝隙,风太狂野,沙子打得眼睛生疼。相对于单调而寂寞的日子,这些花儿着实是不可多得的陪衬。她们怒放着,触须四扬,仿佛一根丝线牵着她们的神经,轻轻地一拽,花蕊像一个圆球,弹飞虚幻的盛景。
我还是要闭上我的眼睛。我必须要闭上我的眼睛。这个世界上许多的花儿多彩纷呈,嗅觉惊醒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自远古飘拂而来的异香——鼻塞的我,愈来愈感觉到世界的澄明。
马在梦里,花在征程。挽着缰绳的双手多像两支在弦未发的箭镞,一次次鼓起的青筋迎风而立,翕张有序。摇摆的马缰,嘚嘚的马蹄,抖擞的马鬃,瘦削的马脸,坚挺的马尾,骨感的马腿,谦卑的马唇,油光的马身,尖厉的马鸣——众目睽睽之下形骸不羁的狂妄,在一朵花儿的冥思里,原形毕露。
草原之上,她放慢匆匆的羁旅,低下昂贵的头颅,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一下露珠滚动的花蕊。
快马加鞭
天不早了,月亮挂上了树梢。黄狗蹲在马厩旁摇着尾巴,马还没有抬起头。缰绳握在谁的手里,那个握缰绳的人还没有系上鞋袢子。去路凹凸渺远,天亮之前,能否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声渐趋渐近?
这些都不想了,马知道该怎么走,马的嘶鸣会送去好的消息。谁在那里等候,谁望穿秋水,谁盛上大碗的米酒在盼一个人,马默念心中。
鞭子搭在了肩上,很长的鞭梢垂到了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马不看鞭子,马不管鞭子的事情,马只管走自己的,马很自信。马知道路是走出来的,或者跑出来的。马很多时候低着头,马即使抬一下头,也不想看得太远。
马知道,只有看清脚下,才不会被绊倒。
马知道,前方太虚幻,雾气太重,眼光很难穿透。
天真的不早了,马走一步嚼一口嘴里的草料。脚下的绿草早已挂上了晶莹的露水,月光如纱,笼罩着夜行的马和它的主人。马走一步看一眼脚下的露水,露水像一面镜子,映照着马走动的影子。
鞭子在主人的肩上搭着,没有挥一下。马知道自己该快还是该慢,马能听得到主人的喘息。马走几步跑几步,在它心里有一杆无形的鞭子,调节着它的步伐。马比谁都清楚,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到达那个地方。
驷马难追
有一种对峙是波澜不惊的,一棵树注视着另一棵树。风儿吹不动树干,枝枝桠桠的摇曳成不了什么气候。
树是有思想的,树的思想在沧桑的年轮里。年轮里有盐,在树干的外边,在树皮的裂缝里,凝结成琥珀一样的冰晶。
冰晶是树的泪花,树也想说话,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说。树怕说了不好,说了就凝结成琥珀一样的冰晶,像鼎一样矗立着。另一棵树能听得到,也能看得到。听到看到就记在心里了,抹也抹不掉。
所以树不说话,怕说不准,说准了又怎么样?
所以树很镇定,镇定得有些可怕,镇定得有些奸猾,镇定得有些顽固不化,镇定得有些唯我独尊,镇定得有些看破红尘,镇定得有些……哎,真有些像牵人魂魄的恐怖片。
风儿有些轻狂,风儿不怕事,风儿对树说:伟大的树啊,挺拔的树啊,茁壮的树啊,威武的树啊——你舞起来吧,你摇起来吧,你唱起来吧!你是老大,世界因你而自豪,你还有什么怕不怕?
树依然岿然不动,树依然缄口不语。
树心里很亮堂。树知道,树要为马负责,树怕难为马,树怕累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