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陷入了昏睡,醒来时,已近午夜,身体仍稍觉有一些沉重,头脑,却是异常的清楚。…八爷和衣靠在雕漆床的外侧,前额低垂着,斜斜地搭在竖起的仰枕上,想来是倦极而眠,微蜷的眉梢尚来不及展开。…不知他像这样地睡了几晚?抑制不住满心的怜惜,我刚想抬手去抚……“二小姐,”巧慧打后头抱进一席天青色剪绒缎子面的薄被,见我醒了,快步走到床边,惊喜地轻唤,“您…”…“嘘…”示意她噤声,我接过被子,轻轻盖在了八爷身上。…他没睁眼,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然后,似习惯性地抓住我这一边的被角,往上提了提,缓缓,拿掌心压住。…泪水倏地蒙了眼睛,我情难自已,紧紧握牢他的手。……他扬眸,霎时,疲惫的面上显现出惊喜,和,些微的迷茫。忍住酸痛,我笑,“饿了,让巧慧出去拿点儿吃的,”又把刚想要动的八爷按回到枕上,坐正身体,我用指尖轻抚,细细地比划着他的脸,柔声‘威胁’道,“好好睡觉,不许打扰我吃饭,看你的样子,我可不想才好些就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知道吗?女人如果太累,是会变老的…”…现下的八爷虽是目光灼灼,但却,稍显愣怔,他盯着我看,渐渐地,睫毛轻颤,眼睛里泛出了盈盈的水汽。…等到巧慧她们举着托盘进来,前后不过几分半刻,八爷已脱去衣服裹进了我的被中,唇角微微带笑,安稳地睡去。
……
…我忘了,我说过的话,我的哭泣和挣扎,我拦住八爷不许他进宫,不许他去见雍正皇帝,这些个事,我,全部都忘了。我以为,它们也和那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画面一样,不过是一场梦。…雍正皇帝杀死了玉檀和王喜,不,还不止!‘皇考身边侍奉的人都需殉葬!’,到如今我才知道,他当初发狠时说过的话,竟然是真的!…我怕他,这种惧怕,已不再是从前那仅仅停留在口头的,纸上谈兵式的怕;它,就像那两只香囊一样,被活生生,血淋淋地摆在了我的面前:雍正皇帝,并不只是那个对着我慷慨陈词,发誓要励精图治,造福于社稷百姓的雍正皇帝,他还是凶手,他,还会杀人!
对皇上的怕,对八爷命运的担忧,对未来的惊慌疑惧,对玉檀替我送了命的,无法用言语表述出的愧疚,负面情绪一重重压在我的心上,我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更加抑郁。…我,开始失眠。任何一个没有八爷陪伴在身边的夜晚,我都大睁着双眼,难以入睡,如果硬要勉强,那么就会,突然冷汗淋漓地惊醒,只除了战栗,脑海之中,是一片的空白。…不欲令八爷担心,我试图掩饰黯淡的气色,命巧慧她们替我浓浓地梳妆,上好的胭脂水粉完美地遮住了面上的憔悴,但却,瞒不过八爷的眼睛。……“我没事,真的!”不愿意他夜夜不离地守着我,不愿意因为我的问题搅得他后宅不宁,不愿意明慧明里暗里地嘲笑我不懂规矩,我,强作欢颜。…抚着我愈来愈尖的下颌,他的心痛心伤全埋在眼底,“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紧紧地拥揽住我,八爷叹息,“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若曦,什么也别怕。”
八爷没深究我吐血的原因,他好像,已把全副的心思用于如何调理我的身体上了。…各色的太医来来往往,话说得都不一样,给出的结论却是大同小异:脾胃寒弱加之忧思过甚,致使了脏腑亏虚,血,便不能够载气。…脉案被摆放在八爷面前,他逐一地细细查看商榷,愁眉,似再也难舒。…他给我房里的人定下了好大的一堆规矩:书,不许我多看;字,不让我多写;连路,亦不准我多走;要盯着我按时用膳,按时服药,按时就寝。…他不答应我去书房内相伴,早早晚晚,只带着我一道赏玩石刻法帖,名人的字画,谈论些,与现实无关的风花雪月,至于朝堂之上的起起落落,半句,也不肯多讲。
……虽然,我其实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更不在意能否长命百岁,但,面对八爷时,依旧可以体谅他怆然的心境,况且,受此打击,一时间尚无力自拔,我便,顺从地留在了这套带着前后园子的两进院落之中,配合他,虚构出来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用以舔舐伤口,休养生息。
……
…深夜,于重重帷帐之内,八爷小心地托起我的头,抽走一直被我压在颈下的那只胳膊,接下来,是被褥的窸窣,槅扇外,也隐约多出了些动静。…怎么?我睁开双眼,睡意朦胧地取过搁在架子上的珐琅彩小钟,凝神细看,时针才刚刚指向三点,丑寅相交,不免觉得诧异,“这么早走啊?”…“有大朝。”他简短地交待,稍后,腾出正在系中衣纽扣的手,抚了抚我一侧的面颊,柔和地哄道,“…睡吧。”…唔,大朝,御门听政,每隔几天就得有那么一回,也不知让一大群人站在乾清门外喝西北风,对皇上的大计有什么用!…默默诅咒着大清这种灭绝人性的早朝制度,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多穿点儿衣服。”回应我的,是落在腮边轻轻的一吻。
…没容我重新睡着,八爷竟撩开帐子,衣饰整齐地坐回了床边,我忍不住笑,“还没走?可是忘了什么?”…“我说过,我不会有事,我会永远,守在你的身边。”他定睛看我,烛火的光辉熠熠地反映进了眼中,十二万分的璀璨明亮,“若曦,你信不信?”…我当然想信,但我能信吗?真的能吗?迎着八爷满含期待的目光,我略略迟疑,很想冲着他笑一笑,却,笑不出。…“相信我!”他加重了语气,头,低下来,贴近我的脸,“若曦!”…“我信。”被他的坚定和声音里淡淡的落寞所打动,我拚弃掉了怀疑。…“嗯,”指尖轻旋,在我脸上流连了一刻,又是一刻,八爷静静地微笑,“等着我回来。”
本来满满的倦意被八爷硬是给搅合没了,目送着他出去,我靠坐在床头寻思:他是怎么了?大清早的问起这些?…正想呢,芷兰探进来半边儿身子,“外头像是起了风,王爷只穿了朝服,巧慧姐姐让我问问二小姐,咱们,要不要送件斗篷?”…“嗯,”想一想,我点头,“拣件儿夹里蟒绒面儿的拿去书房,这个时辰入宫,怕是还得等好一阵子。”……既然睡不着,我索性也就起了床,正在镜子前晨妆,芷兰回来了。…“看把你冻的,”巧慧放下梳子笑,“赶紧去被窝里捂捂,天儿早着呢。”…“还早?”芷兰轻轻跺着脚笑,“二小姐是没瞧见,书房里热闹极了,九爷,十爷,十四爷他们都在,倒是奴才白走了一遭,嫡福晋可是亲自给王爷带了斗篷过去呢!”
…“二小姐?”我的突然起身吓了巧慧一跳。…“什么时候了?”意识到失态,我忙坐回去问。…“寅正。”…寅正?我大奇,今儿的事可真是透着些奇怪,明明卯初就要上朝,现在都已经寅正了,他们几个不说直接赶去午门外候旨,反搭着伙儿地跑来八爷府?…还有明慧,三更半夜不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睡觉,也跟去凑热闹?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这些天,…王爷有没有不对劲儿的地方?”话刚出口,便知道是白问一句,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更何况是底下的丫头?果然,她们两个只看着我,愣愣地摇头。…“快!”我慌乱地催促,“随便梳梳,我得去书房,再晚怕赶不及了!”…“二小姐,”巧慧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嘴里却在劝,“您现在跑去不是让王爷担心?福晋惦记着王爷,送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您……”没空理会她的唠叨,我一径在紧张地盘算:他们是准备采取行动了?偏捡着上大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们都在,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直言谏上,还是,…当众逼宫?!…这念头一起,我立刻觉得心惊肉跳,后背登时汗湿了一片,“快点儿,芷兰,拿衣服来!”再催,已是变了声调。
…凌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我走得很快,几乎是用跑的,巧慧和提着纱灯的两个小丫头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幸好,甬道旁每间隔数米就戳着根一人多高的羊角大灯,足以照亮脚底下的路。…一口气冲到书房,见灯火通明,李福等一大群的人都守在那儿,就知道八爷他们还没出府,我这才,放心地停下了脚步喘息。…“福晋?”他忙迎上前招呼,语气里有疑惑,表情诧异,很是犹豫了一会儿,像在考虑该如何应对,到底,还是躬下身去替我推开了门。…屋内,恰如芷兰所说,热闹得很。十爷和十四爷指着墙上新换的卷轴在高声地谈论;九爷低头,盯着掌心儿摊开的怀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八爷背门靠窗地站着,微微仰头,等对面的明慧替他整理斗篷。…明慧的手指在他颈项间时隐时现,神情专注而且温柔,忽地抬眼,看到是我进来,她冷冷笑了。
…我的出现很明显是不合时宜,连十爷的脸上也单剩下了吃惊,“若曦?”…八爷闻声一顿,拨开明慧的手回头,走近我的身边,压低了嗓音问,“才刚好了没几天,这又黑又凉的偏赶过来做什么?”分明是责备的话,说得却温和。…见他好端端,气定神闲地站在我面前,少了些担忧的心,多出几分,被生生排挤在他世界以外的委屈、失落和难堪,尤其,还是当着明慧。避开他一步,我漠然地笑道,“这个时辰难得热闹,若是不瞧瞧,错过了岂不可惜?王爷,是不愿意我来打搅吗?”…“若曦!”他哑声喝止,脸上已微微地变了颜色,刚要再说时,李福小跑着进来回话,“主子,隆科多大人…”“知道了!”八爷摆摆手,断然截住。…“八哥,是时候该走了。”九爷‘啪’一声扣上表盖儿,朝着十爷和十四爷点点头。…看了看我,八爷皱眉,语气里似有些无奈,“这件事一刻半刻的也说不清楚,你且回去,待我下朝后再谈。”…隆科多?…“等一等!”见他们几个鱼贯着往外走,我急忙拉住了八爷,“隆科多怎么也来了?他不是…你们到底打算要做什么?今天一定有大事对不对?你告诉我!”
“十弟,你先过去安排…”八爷被迫停下脚步。…“好!”十爷答应着朝我笑笑,把手上那一顶簇新簇新的郡王朝冠压在头顶,快步走了出去。…一时,房间里出奇的安静,我在等着他说话,九爷,十四爷,明慧也在等着他说话。…八爷没有回头,只呼吸声渐显粗重,突然,他沉甸甸地吐出了几个字,“若曦,听话!”
就,稍微用力挣脱开我的手。…“可我是你妻子!”九爷的烦躁,十四爷的同情,甚至连明慧的轻蔑嘲弄我都已经顾不得了,快速地转身到他面前,我再一次,阻住了他前行的脚步,“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你相信我,你说过,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就算现在你是打算要拥兵造反,也总该知会我一声!至少得让我死个明白对不对?如果只因为我是女人,那她!”指住明慧,我愤然大声质问,“你怎么不避忌着她?!”
“若曦!”猛抬手钳制住了我的双臂,八爷厉声地断喝,“你胡说些什么!”…他吼我?他竟吼我?从我们在一起,他从来,…没对我大声地说过一个字,哪怕是,我一意孤行地想着要离开他的时候,他那样伤心,也还是,…温言细语。…望着八爷青白的面色,‘簌簌’抖动的眉尖,和自眼底蒸腾出的一片灼然怒意,我怔忪:为什么?就因为我想了解他的行踪?就因为我挂念他的安危?就因为,…我提及了明慧?……羞辱,巨大的羞辱感瞬忽覆盖住了我:若曦啊若曦,世间还有没有像你这样的大傻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把自己置于现下这般尴尬的境地,论情分,你比不过他的兄弟;论亲密,你比不过他的发妻。还妄想着能够救他于水火,谁又来救你?!
泪水不争气地蒙住了眼睛,在将要落,犹未落时被我强自给忍了回去,慢慢地,我开始往后退。…随着我的身体逐渐脱离开了他的桎梏,八爷面上的怒意湮没,神色也一变再变,他跟上前一步,伸出手似欲拦阻,而,在半空中短短僵持了一刻,终归,还是落了下去,“也好,…你先去吧。”话语中的轻柔同眼波里沉重的忧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这是,生怕我赖着不肯走?
……“若曦,”九爷的话打断了我的臆测,“怎么偏挑这当口难为八哥?等过了今天,有多少时间不够你盘问的?”他冷笑,“老四统共欠下了咱们多少债,总叫他连本加利地还上!”…什么债?怎么还?猜疑成为了现实,再无暇计较八爷的态度,我早已愕然地呆住:他们,竟真的打算造反?城里有十三爷,城外有十七爷,张廷玉马齐鄂尔泰等等一班满汉大臣都矗在那儿,只凭借一个隆科多?…万一不能成事,可就是谋逆的重罪,九爷,十爷,十四爷的被囚会不会和它有关?…八爷的死,会不会和它有关?……眼望着面前的八爷,我慌乱摇头,泪水,又一次堪堪涌出:不,我不要他死,就算他瞒了我骗了我,就算我怨他恨他后悔不应该嫁给他,我也,想他能好好的,我不要他死!
“九弟!”提高声音止住九爷,八爷低下头看我,言语之间益发的温柔,“这些事我自有主张,若曦,你不必怕,也无须理会。”…“为什么?”隔了层薄薄的泪雾,他的面孔显得有一些模糊,“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的不好吗?”我哀求地看他,我哀求着问他,“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他抬手抹去悬在我眼角的泪珠,语气平平,波澜不惊,“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曦,数月的筹谋便只在此一朝,…毋须多言。”…“可是…”待视野清明,八爷眼中淡淡盈溢的爱怜鼓励了我,我,还想尝试着做最后的努力,“皇上…”……“皇上!皇上!”九爷走近了我,抑不住满脸的怒气,“若曦,你到底是在担心八哥,还是担心皇上!”
…他言辞咄咄,我被问的一楞,不禁收泪自省:有想过雍正皇帝吗?因为觉得他是个好皇帝,所以,潜意识里阻止八爷他们反扑,希望可以维持现状?不,绝对没有!他胡说!可是,八爷他会信我吗?他,怎么想的?…惶然抬头,见八爷依旧在看我,面容平静,眼神澄澈,许是太过澄澈?显出了些清冷,清冷的让我,打了一个寒噤。
…“这些年你维护老四和老十三的事儿我们几个见识的还少了?不过是碍着八哥的面子上懒得跟你计较。”九爷仰首,微微睨视着我,“原觉得你对八哥也算是有心,现在看来,竟和从前一样!怨不得八哥说什么也不准我们告诉你实情,要真是让你知道,指不定早就给捅到老四跟前了!…”…“九弟!”“九哥!”……竟然是这样,望着九爷愤愤的脸,我怒极反笑,难怪八爷会劝我留在院子里别出来,难怪八爷不许我再去书房,难怪八爷刚才见到我时会失措发怒,难怪…原来,他是怕我走漏消息,坏了他的大事!
“若曦!”八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隐约似有些急切。…事已至此,还急什么呢?依旧是笑微微地,我拂落开了他的手,轻声道,“王爷若是再不走,恐怕会耽误上朝,数日功夫岂不都白费了?”低垂下的视线里,有他斗篷的一角,青织金,蟒龙绒,正正是芷兰送过来的那一件,两位福晋,左右平衡,他从来做得很好。…像是为了证实我的所言不虚,话音才刚落,李福就赶进来回,“几位大人久候多时,外头的车马也预备得了,十爷打发奴才请几位爷快些出去,时辰不早。”…八爷竟没理会他的话,再一次伸出了手,修长的五指绷紧下压,掌心处,稍稍的发白,“你听我说…”…望着这只,不过一个时辰之前还抚摸在面颊上恋恋难离的手,我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唯余下昏茫混沌,“…王爷想嘱咐什么?要是实在不放心,何妨将我关回屋子,派人严加看管?”
他的指尖似在轻颤,也有可能,仅仅是我的身体在发抖。…沉默半晌,八爷决然地收回了手,“走!”一个字,恍若是从唇齿间挤压出来的那般冰冷生硬。…“八哥,”说话的人还是九爷,他提醒,“兹事体大。”…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有精力,没有体力去想,我已,慢慢慢慢地退至了桌边。是谁说的?伤心的时候会哭会痛?其实,伤心的时候,任何感觉都没有,只除了,麻木空洞,甚至就连泪水,亦是一滴欠奉。……“叫宝柱送福晋回房,传话下去,自二门外,各处加派护卫防范,…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府。”八爷的声音不高,可房间内安静,字字句句,听得真切。
他要把我软禁在府里?就连他,也要软禁我吗?…果然是,没有最痛,只有更痛!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陷在玉檀死去的噩梦当中没有醒来?承受不住这猝然而临的打击,手足俱软,靠着桌角的支撑才勉强站稳了身体。…“若曦!”八爷很快便揽住了我,他厉声急道,“九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事与你毫不相干,不准你胡思乱想!我很快就会回来,若曦,你听到没有!”…“别碰我…”无力地低喃了一句,我推开他的扶持,跌坐在了椅子上,不想去看他的脸,目光犹疑,最后,痴痴锁定住了腕间的镯子,无数的往事瞬忽而来,又瞬忽而逝,一片空茫中,我不言,不语,不思,也不想……
……“若曦,若曦,”有人把扶住我的肩膀在轻轻地摇晃,我茫然抬头,见是十四爷。…“怎么还没有走?”他无奈地皱了眉,“八哥不放心,让我过来再看你一眼,…快回去吧。”…“十四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睁大眼睛问他,“我做那些事,根本就不是为了想帮四爷,你相不相信我?相不相信?!”…默默地同我对视了好一会儿,他点头,深深地点头,“我相信。”…心底压着的那块巨石被掀开了一道缝儿,泪水,‘哗’一下涌了出来。…“若曦?”他低声惊呼,“怎么了,你别哭啊!”…我也努力地想要忍住,但是我忍不住,很快,就哽咽地喘不过气。
…痛哭一回,心里堵着的那股子郁结之气倒像是疏散了些,看着十四爷将湿透的绢帕重又收回进袖中,我叮嘱,“不管你们是怎么打算的,都得小心提防着十三爷和十七爷,最好不要让皇上抓住大的把柄,否则,他怕是不会轻易地放过…”…“别怨八哥,”十四爷起身,“你今儿也把他给气坏了。你是没见着,他上马的时候连手都在抖,脸色煞白煞白的。可就这样,半路还非催着我回来看看,若曦,”他望住我,面带烦恼,“回头见了好好地说,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我摇头,“你一早告诉过我,八福晋才是八爷的贤内助,我,…却偏不信。”…“若曦!”十四爷挑起眉,“你…”…“好了,”我打断他,”时候也不早了,快走吧。”见他转身,忙,低低地加上了一句,“谢谢你。”…“记着,若曦,将来无论你碰到什么事,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他停住,说,…然后,在我重又朦胧的泪眼里,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