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先行

小飞憨了，是上一年春节回家方才知道。小飞憨，非憨人，憨厚之憨，就是憨了。小飞是我小时候最要好的玩伴，还有其他一帮。想那时，一起沟渠边放羊，一起下地割喂牛草，一起在村边的干河塘里嬉闹，一起月下藏老猫，那是多美的事呵。

和我童年玩耍的小飞着实憨厚，心也善。就因此，常常受到我们一帮人的欺负，也并非欺负，儿时的一种玩闹罢了。记忆里我常拿他的草，他割草很快，亦很认真。我们割草先把草袋放在地头，然后往前去割，一堆堆，感觉可装满一草袋时才放下镰刀，而后回头拿草袋来装，每次在往前收割时总是趁其不备拿他后面堆上的草，一次不多，每堆取少许，自然他也分辨不出，后来总感觉他知道此事，却又没有说道，也就不再好意思为之了。很多时间连割草的镰刀都是小飞帮我来磨的，他好听故事，恰好我又会说。说什么故事啊，竟是些胡编乱造而已，现在回想，那时怎么这么多的鬼机灵。

小时候小飞家算是富裕的，现在亦不穷。小飞的父母倒是尤不大方，从不给他小钱。我家就不比他家了，很拮据。每次母亲叫唤我帮她买盐等小物总还剩些零钱，二分，五分，也有大钱一毛，剩下的零钱母亲就要回去，有时也竟忘了要回，我是一定不会作声的，就揣兜里了。即便如此，小飞是没有我富有，他兜里就没有装过钱。小孩大都爱显摆，装不了好事。中午你家包饺子吃的，下午所有玩伴都知道了，什么馅也清清楚楚。久而久之，小飞要想办法了，总不能每次都在大伙中间羞怯，小孩要面子一点不逊色于大人，这似乎是大多数家长忽略的事罢。初始，小飞只趁父母不注意或从抽屉里拿个三分五分，不过好景不长，没有几次便被家人发现，又要一顿狠打了，边打还要嘴里喊到“让你还偷”。这里说“又要”，小时候的小飞总是挨打，且一次比一次要惨狠很多，也跑，父亲就在后面追着打，后来就不再跑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跑，他说一跑全都知道我挨打。挨打并没有起到应该的效果，还是常从家中拿钱，因为父母实在从不给他任何钱，即使到十几岁我们读书那会。那时间很疑惑，家里比好些家里有钱，好似钱要比小孩重要多了，或者是大人们常说钱来的不容易罢。

我小时候也挨过父母打，但针扎，吊起来打还是没有过，身边的玩伴也是没有过的，只小飞一人，我不敢想象他那时的难受与疼痛。渐渐，小飞就和我们疏远，亦不常找我们，上学放学亦不一起。我常望见他一个人无聊的低头走路。他总在家里呆着，那个破旧的院子也很少迈出。

初中毕业后，我就到外地读书，虽离家不很远，却少回去。前两年回家，小飞到我家一次找我，但很少说话了。我问他现在做什么，他很不好说，慢慢吞吞，“和人家一起盖房子”。你爸该叫你去学点手艺，“我爸没说”，笑了笑就不再吱声，我不知再说什么好。直到上一年我回家，听说小飞傻了，憨了。我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说也没有人找他玩，他一个人自己和自己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还乱比划，跟练武一样，一个人笑。我急忙说，小飞打小就不憨，现在怎么会。一天我想去找他，看到他父亲在就没有进去。小飞家的楼房盖的漂亮，现在家乡尽是些楼房，再很少见到小时候的土坯房和腰巴墙。

算起年龄来，小飞该有二十六罢，至今没有老婆，这年龄是不大的。老家男孩子大都二十出头即请人说媒娶妻，晚些时间结婚也要早早把人定下来，已成习惯。小飞家人之前曾托人给其找过对象，可后来不知怎的女方没有愿意。如今现状，又有谁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人人说其傻的人呢，再多钱也无济于事罢。又一次我去找他，却又遇见他父亲——蹲在那里抽烟。去找他，也仅此看看，不知他平日里还挨打吗，家人现在给他钱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