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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小小说)

(2022-04-20 08:28:25)
分类: 小小说
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小小说)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这话用在我父亲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父亲还不到五十岁,可那个年月,这个岁数算是正儿八经的老人了。我记得很清楚,在镇文工团演出的节目中,常常能听到“老汉我今年四十八,耳不聋来眼不花”这样的唱词。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父亲就给我讲他遭遇抢劫的事。他讲一遍、两遍、三遍……我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我岁数大些了,听得多了,就嫌他啰嗦,还对他讲述时的那种口气感到奇怪。从他的话语中,我丝毫察觉不到他痛苦、愤怒、悲伤的表情,反而看到庆幸和欣慰的笑意写在他的脸上。
   父亲是个货郎,准确地说,是货郎兼商贩。他牵着一头小毛驴,把针头线脑等日用品贩卖到山里去;卖完了货,就在当地收购茶叶、干菇和中药材运回来走村串乡地卖。这样去来一趟,虽说不能赚得盆满缽满,可收入起码抵得上镇上一个小摊小贩两三个月的辛苦钱。父亲腿勤脑子活泛,跑山跑了七八年,家中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改善。在附近十里八乡,父亲一家的日子过得算是不错的了。
    这时,解放战争已近尾声,国民党的军队节节败退,兵荒马乱,社会上也不太安宁。父亲就用家中积蓄置了十几亩地,说这样稳当,即使生意上亏了,还有条后路可退。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哪有人种庄稼,只得请两个长工干农活。
    民国三十七年春,父亲赶着一头高大的骡子最后一次进山,要买回上一次与坐地商谈好价钱的山货。临行前,父亲要母亲把几块金砖缝在他棉衣中,他自己收拾几十捆金圆券用破麻袋装好,牢牢地绑在骡驮子上。他说,反正金圆券不值钱,一百万元只能买一块烧饼,万一被人抢走也不是什么大损失。
    启程第二天的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经过黑风林时,父亲远远地看到林子中有人影晃动,心想:不好!怕是遇上土匪了。往前走了一支烟的功夫,人影出了林子,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些人不是土匪,是一大群穿得破破烂烂拖儿带女逃难的难民。父亲心中一喜: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看来我命中本来就没有这一劫。他们也是苦命人,不如打发他们几个零钱,免得他们为难我。父亲掏出荷包里的好几张零钱,伸手递给最前面的中年大汉,他接过钱,冷笑了几声,说:“你把我们当叫花子?!这点钱,买两三个烧饼还不够我们二十几个人填牙缝。老子是天府之国的良民,被刮民党刮得无处安身才逃出来的,已有三天没见一粒米了。”
    一个瘦骨如柴的老人摇摇晃晃走到父亲跟前,有气无力地说:“我看你面善,是菩萨心肠的人。救人救到底,能不能多给一些?”
    大汉一把揪住父亲的衣领,不耐烦地吼道:“你要钱还是要命?要命,就把钱全部交出来!不然,我们把你丢到悬崖下去!”
  “搜!”大汉大喝一声。一伙人一拥而上,扒光父亲身上的衣服,翻来翻去地搜,直到搜走了縫在棉衣中的金砖才罢手。
   大汉捧着金砖,放缓了口气说:“我们都是好人,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这样做。大哥,多有得罪。今世无法报答,来世变牛马为你效劳。”
   回到家,父亲一病不起,看病吃药,花钱像流水。一家八九口人的吃用更是一笔大开销。此后一年多,家里只有出的钱,没有进的帐,地卖光了仍然无济于事,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讨债催款的挤破了门,要不到钱,他们就搬走家具,抬走寿棺,就只差下门板端饭锅了。
    公元一九四九年夏,家乡解放了,随后土改工作队进了村。根据当时父亲家的实际情况,工作队给父亲划定为贫农。
   父亲常常对母亲说,要是那次不遭抢劫,人不会病,地也不会卖,生意上还可赚回一大笔钱。那样的话,他百分之百要戴上地主分子的帽子。地主帽子一戴上头,他的人生和我们一家人的命运将会另外一种情景。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这个中等生顺利地考上了全县唯一的一所高中,而和我同班的好几个优等生却名落孙山,其中就有我的发小文翰林—他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班上尖子学生。其中的原因,大家嘴上不说却心知肚明:他们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而我在政审表上“家庭出身”一栏中填的是“贫农”这两个字。
   到这时,我才真正读懂了父亲给我讲故事时脸上流露出的庆幸和欣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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