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普利作品系列
《天才雷普利》，《雷普利的游戏》，《跟踪雷普利》，
《水魅雷普利》，《地下雷普利》
作者：【美】帕特里夏•海史密斯 
译者：傅玉安等
出版时间：2012-10-1
开本：３２开
装帧：平装
定价：160（全集，单册定价３２）

7

隔天早上醒来时，他已在意大利境内。这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正当汤姆看着窗外的风景时，他听见厢房外走廊上有人用意大利语交谈，似乎提到了“比萨”这两个字。火车另一边闪过了一座城市，汤姆走进走廊想看清楚些，并下意识地找寻比萨斜塔的踪影，虽然他根本不确定这里就是比萨或者从车上看得到斜塔，但它真的出现了！从城镇上一堆白垩石造的矮房子中冒出来的一根白色巨柱，倾斜着，倾斜的角度令他难以想象！他向来认为比萨斜塔倾斜的程度只是众人言过其实。这似乎是个好预兆，显示意大利将如他所料，而且他和迪基也将一切进展顺利。

当天傍晚他抵达那不勒斯，隔天早上十一点才有巴士开往蒙吉贝罗。他在火车站换钱时，一名身穿衬衫、西装裤，脚蹬美国大兵军鞋，全身脏兮兮，年约十六岁的男孩凑上前来，天知道他要推荐什么给他，可能是要帮他找女人，也可能是向他兜售毒品；尽管汤姆再三抗议，他还是跟进了计程车内，并指示司机开往何处，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并竖起一根手指，大概是表示他会搞定一切，只要等着看就好了。汤姆拗不过他，只好抱着臂膀坐在车内。终于，计程车来到一家面向海湾的大饭店前面，假如格林利夫先生没给他钱，汤姆早就让这么一家富丽堂皇的饭店给吓着了。

“圣露西亚酒店！”男孩指着海得意洋洋地说。

汤姆点点头。毕竟，男孩似乎是一番好意。汤姆付了司机车资，并给了男孩一百里拉，他估计那相当于美金一角六分多，根据他在船上读的一篇介绍意大利的文章，一百里拉在意大利算是合宜的小费。男孩一脸不悦，汤姆再给他一百，他还是不高兴，汤姆便对他挥了一下手，然后跟着早已提起他行李的小厮走进饭店。

汤姆当天晚上在一家叫“泰瑞莎妈妈之家”的海上餐厅用餐，这家餐厅是饭店那位说英语的经理推荐的。他好不容易点完菜，结果发现第一道菜竟然是小章鱼，颜色紫得可怕，像是浸在写菜单用的墨水里煮出来似的。他尝了一口触角，硬得像软骨一样恶心。第二道菜也出了差错，成了什锦炸鱼。第三道菜——他原来以为是一道甜点——竟是几条小红鱼。哦，那不勒斯！还好葡萄酒香醇可口，食物美味与否也就罢了。他左上方一轮七八分圆的明月正高挂在维苏威火山口，汤姆平静地凝视月亮，仿佛以前曾看过她千遍。维苏威火山再过去的陆地一隅，坐落着理察德的村庄。

隔天早上十一点，他搭上了巴士。一路沿着海岸驶进小城镇，中途停靠了希腊之塔、安农查塔、卡斯特拉马雷、索伦托等地。汤姆满心期待地听着司机大声念出的城镇名。从索伦托开始，一路尽是沿着石崖的窄山路，汤姆曾在格林利夫家看过这类的风景照片。海边的小村落风光不时出现在他眼前——一栋栋白色面包屑似的房子，一个个在海岸附近游泳的人头。汤姆看见一颗显然是从石崖掉落的大圆石挡在路中央，司机若无其事地一闪即过。

“蒙吉贝罗！”

汤姆跳起来并从行李架上迅速取下他的小型旅行箱，另外还有一只摆在车顶上，随车小弟替他拿了下来。巴士随即开走，留下汤姆一人独自站在路旁，脚边堆放着旅行箱。高处有房子沿着山路而立，低处也有屋宇与湛蓝的海水相辉映。汤姆拎着行李，穿越马路走进一栋挂了“邮局”招牌的房子，隔着窗口向一个男人打听理察德·格林利夫的住处。他脱口说出英文，但男人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走到门口指着汤姆刚才下车的那条路，并说了几句意大利语，似乎是在说明迪基的家该往哪里走。

“Sempre seeneestra, seeneestra！”意大利语，意为：“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汤姆向他道谢，并问他是否能将两只旅行箱暂时寄放在邮局，男人似乎也听得懂这句话，立即帮汤姆将行李提进邮局。

他不得已再问了两个人理察德·格林利夫的住处，每一个人似乎都知道理察德的家在哪里，可是，虽然似乎人人都知道，却直到第三个人才有办法指给他看——一栋两层楼的大房子，有一道铁门设在路边，还有一座延伸至石崖边的露台。汤姆按了铁门边的金属门铃。一个意大利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双手正在围裙上擦拭。

“格林利夫先生在吗？”汤姆满怀希望地问。

女人笑着用意大利语说了一长串话，并指向海边。“啾，”她似乎一直在发这个音，“啾。”

“谢谢。”汤姆点头道谢。

他应该就这样走下海滩，还是应该轻松些，换上泳装？或者应该等到下午茶时间？应该先拨个电话给他吗？汤姆没带泳裤来，显然在这里必须有一件泳裤才行。汤姆走进邮局附近一家橱窗中摆了衬衫与泳裤的小店，试了几件不合身、而且根本称不上是泳裤的泳裤，最后他买了一件丁字裤大小的黄黑相间的泳裤。他用风衣将衣物包成一捆，赤脚走出了门口，但立刻又跳回来。圆石热得像煤炭似的。

“鞋子？凉鞋？”他问店里的男人。

男人不卖鞋子。

汤姆再穿上自己的鞋子，穿越马路来到邮局，打算将衣物与旅行箱寄放在一起，但邮局大门深锁。他曾听说，欧洲有些地方中午休息至下午四点。他转身走到一条他猜想是通往海滩的石子路，走下十几级陡峭的阶梯，经过一道住宅及商店林立的石坡路，再走几层阶梯，他终于来到一处微微从海滩延伸上来的人行道，人行道上有几家咖啡馆及一家设有露天座位的餐厅。一群古铜色皮肤的意大利青少年坐在路边的木板凳上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他脚上那双棕色大皮鞋及一身惨白的肤色，让他感到丢脸。他一整个夏天都没去海滩，他讨厌海滩。海滩中央有一条木道，汤姆知道那一定烫得不得了，因为每个人都躺在浴巾或其他东西上，但他还是脱了鞋子在滚烫的木头上站了一阵子，镇静地审视附近的人群。没有人看起来像是理察德，而热浪让他无法看清距离稍远的人。汤姆伸出一只脚踩在沙滩上，立刻又收回来，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急奔下木道，穿过沙滩，将脚泡进无比清凉的海水里，再开始走动。

汤姆在一条街长的距离外看见他——准是迪基没错，虽然他晒成了一身深棕色，鬈曲的金发看起来也比汤姆印象中浅了些。他正和玛姬在一起。

“迪基·格林利夫吗？”汤姆笑着问。

迪基抬起头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汤姆·雷普利。几年前和你在美国见过面。记得吗？”

迪基一脸茫然。

“我记得令尊说他会写信跟你提起我。”

“哦，对了！”迪基拍着前额说道，仿佛他忘了这件事真是愚蠢极了。他站起来。“你说你叫汤姆什么来着？”

“雷普利。”

“这位是玛姬·舍伍德，”他说，“玛姬，这是汤姆·雷普利。”

“你好。”汤姆说。

“你好。”

“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迪基问。

“还不知道，”汤姆说。“我才刚到，还得四处逛逛。”

迪基仔细打量着他，汤姆感觉他略带敌意。迪基抱着臂膀，一双棕色的瘦脚丫踏在滚烫的沙滩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汤姆又穿上鞋子。

“要租房子吗？”迪基问。

“不知道——”汤姆犹豫不决地说，仿佛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你要租房子过冬，现在正是时机，”女孩开口说。“夏天的游客都走光了，这里的冬天需要一些美国人。”

迪基闷不吭声。他又在女孩身旁的浴巾上坐下来，汤姆感觉他正等着他道别并离开。汤姆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呱呱落地那天一样苍白赤裸。他恨透了泳裤，这件泳裤非常暴露。汤姆设法从风衣包着的夹克中掏出一包香烟，将烟递给迪基和女孩。迪基接了一支，汤姆用打火机替他点烟。

“你似乎不记得曾在纽约见过我。”汤姆说。

“我真的不记得，”迪基说，“我是在哪里见过你的呢？”

“我想——是不是在巴迪·兰肯诺家？”

其实不是，但他知道迪基认识巴迪·兰肯诺，而且巴迪是个非常值得人尊敬的人。

“哦。”迪基含糊地说。“希望你见谅，这一阵子我愈来愈不记得美国的事情了。”

“的确如此，”玛姬替汤姆解围说，“愈来愈糟。你什么时候到的，汤姆？”

“一小时前刚到。我才将旅行箱寄放在邮局。”他笑道。

“你要不要坐下来？这里还有一条浴巾。”她在身旁铺了一条比较小的白色浴巾。

汤姆满怀感激地坐了下来。

“我要下水泡一下，消消暑。”迪基起身说。

“我也去！”玛姬说。“要来吗，汤姆？”

汤姆尾随他们。迪基和女孩游得相当远——两人似乎都是游泳好手——汤姆则待在靠岸边的浅水区，并且很快便上岸。迪基和女孩回来坐时，迪基像是被女孩催促似的说：“我们要走了，你愿意到舍下和我们一起吃中饭吗？”

“哦，好，多谢。”汤姆帮忙他们收拾浴巾、太阳眼镜与意大利报纸。

汤姆以为他们永远到不了他家。迪基与玛姬走在前头，慢慢吞吞、不急不缓地两阶一步踩着走不完的石阶。太阳晒得汤姆全身无力，双腿开始抽痛，他的肩膀已晒得通红，只好穿上衬衫阻挡阳光，但他可以感觉阳光穿过他发梢，热得他头晕目眩。

“难受吗？”玛姬脸不红气不喘地问。“如果在这里住下了，你就会习惯的。你应该见识一下这里七月的热浪。”

汤姆喘得答不上话。

十五分钟之后他觉得舒服了些。他冲了冷水澡，正坐在迪基家露台上的一把藤椅上，手上还端着一杯马丁尼。他听从玛姬的建议，再穿上泳裤，外罩衬衫。趁着他冲澡时，他们已在露台上摆上了三个人吃饭的桌子，此刻玛姬正在厨房用意大利语和女佣交谈。汤姆不禁怀疑玛姬是否住在这里，这栋屋子铁定够住。房子里面家具不多，意大利古董与美式波希米亚风兼具，十分协调。他在走廊上看到两幅毕加索原作。

玛姬端着马丁尼来到露台。“我家在那里，”她指着前方。“看到了吗？那栋方形、白色屋身、屋顶颜色比较暗红的就是了。”

要从一堆房子中找出她家，实在希望渺茫，但汤姆假装他看见了。“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一年。去年整个冬天都待在这儿，可真要命，三个月中有两个月天天下雨！”

“真的？”

“嗯。”玛姬啜着马丁尼，满意地凝视着她的小村庄。她也换回了泳衣，一件番茄色的泳衣，外面搭上一件条纹衬衫。汤姆认为她颇有几分姿色；如果有人喜欢这种健美型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她有一副好身材。汤姆本人不喜欢。

“迪基好像有一艘船。”汤姆说。

“有啊，叫‘小蝙号’。蝙蝠号的简称。要看吗？”

她向下指着从露台角落才看得见的一处小码头。每艘船的样子都非常像，但玛姬说迪基的船比那里大部分的船来得大，而且有两根桅杆。

迪基走出来拿起桌上的酒罐替自己倒了杯鸡尾酒。他穿了一件烫得乱七八糟的白色帆布裤及与他肤色同色的亚麻衬衫。“不好意思，没有冰块。我没有冰箱。”

汤姆笑笑。“我帮你带了一件浴袍，令堂说你要一件；还带了几双袜子。”

“你认识我母亲？”

“我离开纽约之前，正好碰上令尊，他邀请我到府上吃晚餐。”

“哦？我母亲好吗？”

“她那天晚上病才刚好。我觉得她很容易疲倦。”

迪基点头。“我这个礼拜收到一封信说她身体好了点，至少目前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变化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令尊几个星期前很担心她的状况。”汤姆迟疑了一会。“你不回家，他也有点担心。”

“赫伯特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迪基说。

玛姬和女佣从厨房端出一盘热腾腾的意大利面、一大碗沙拉与一碟面包。迪基和玛姬开始谈起海滩上一家餐厅扩大店面的事。店主正在拓宽露台，打算辟建舞池。他们慢慢地仔细讨论这件事，就像小镇居民关心附近的变化一样。汤姆根本插不上嘴。

他盯着迪基的戒指来打发时间。两只戒指他都喜欢： 右手中指上是一只镶金的绿宝石长方形大戒指，左手小指上是一只玺戒，比格林利夫先生戴的更大更华丽。迪基的手指修长，汤姆认为和他自己的手指有些相像。

“对了，我离开之前，令尊带我参观了柏克—格林利夫造船厂。”汤姆说。“他告诉我说，从你上次看过以后，他又做了许多改变。当时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猜他也提供了一份工作给你，他喜欢招揽一些有前途的青年。”迪基不断转着叉子，然后将一大团意大利面送进口中。

“没有，他没给我工作。”汤姆觉得这顿中饭真是糟透了。难道格林利夫先生已经对迪基说过他是来劝他回家的？或者迪基只是心情不佳？迪基显然已和往日不同。

迪基拿出一个约六十厘米高的滴滤式咖啡机，将插头插进露台上的插座里。过了一会，煮出了四小杯咖啡，玛姬端了一杯到厨房给女佣。

“你住在哪家饭店？”玛姬问汤姆。

汤姆笑了笑。“我还没找到。你有什么建议吗？”

“米拉马雷最好，就在吉欧吉欧之家附近。另外只剩一家，就是吉欧吉欧之家，可是——”

“人家说吉欧吉欧之家的床上有pulci意大利语。。”迪基打岔道。

“他指的是跳蚤。吉欧吉欧之家很便宜，”玛姬热心地说。“可是服务——”

“毫无服务可言。”迪基补充说。

“你今天心情很好，是吗？”玛姬朝迪基丢了一片羊乳酪。

“既然这样，我去住米拉马雷好了，”汤姆起身说。“我得走了。”

两人谁也没开口挽留他，迪基陪他走到大门口，玛姬仍留在露台上。汤姆猜想迪基和玛姬是不是正在谈恋爱，那种聊胜于无而且并不显现于外的老式恋情，因为两人的表现都不太热切。汤姆想，玛姬爱着迪基，但迪基却待她和五十岁的意大利女佣没两样。

“有机会我想看看你的绘画作品。”汤姆对迪基说。

“好，我想如果你还在，我们会再见面的。”汤姆认为他说这句话的用意，只是因为他想起他帮他带了浴袍和袜子。

“午餐吃得很愉快。再见，迪基。”

“再见。”

铁门铿一声关上。

 

8

汤姆下榻在米拉马雷饭店。从邮局取回旅行箱时已是下午四点，他硬撑到挂好自己最好的一套西装之后，便一头倒在床上。窗口下传来一群意大利男孩的谈话声，声音清楚得像是他们正在他房里闲聊似的，其中一人不时发出一阵一阵粗野的呵呵笑声，令汤姆辗转反侧。他假想着他们正在谈论的是格林利夫先生委托他的神秘任务，并对接下来可能发生之事做些不利的推测。

他在这里做什么？这儿他一个朋友也没有，而他又不会说这儿的语言。万一他生病了怎么办？谁会照顾他？

汤姆起身，知道自己快吐了，但仍慢慢地走，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吐，时间允许他走到浴室。在浴室里他吐光了所有的午餐，还有那不勒斯那条鱼，他想。他吐完后回到床上立刻便睡着了。

他全身软弱无力地醒来时，阳光仍然耀眼，新手表上指着五点三十分。他走到窗口向外看，不自觉地在眼前的山坡地上那堆粉红色与白色的屋宇间找寻迪基的大房子及那块凸出的露台。他发现了露台上浅红色的栏杆。玛姬还在那儿吗？他们在谈他的事吗？他听见小街上那片嘈杂声中传来一声笑，长而悠远，听来像是美国人谈话时发出的美式笑声。突然他看见迪基和玛姬正在穿越大路两旁屋宇间的一处空地。他们拐了个弯，汤姆立即走到侧边窗口看个清楚。他的窗口正下方有条巷子，迪基与玛姬正打这儿经过，迪基身穿白色裤子及赤褐色衬衫，玛姬则着上衣与裙子。她一定回过家一趟了，汤姆想，要不然就是她有衣服留在迪基家里。迪基和小码头上的一名意大利人说话，给了他一些钱，那名意大利人举了举帽子致谢，随即解开系在码头上的小船。汤姆看着迪基扶玛姬上船。白色小船开始前进，在他们的左后方，橘色的太阳正沉入水底。汤姆听得见玛姬的笑声及迪基用意大利语朝码头方向喊了一声。汤姆察觉自己眼下所见的正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吃完过午的午餐后，可能小睡一会儿，然后在日落时驾迪基的小船出游；接下来在海滩上的咖啡馆喝喝小酒。他们照样在过他们的轻松日子，好似他不曾来过。迪基为什么要回去适应搭地铁与计程车、西装笔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甚或是出入有司机服务、南北四处度假的日子？这些当然不及现下的生活惬意。在这儿，他可以穿着旧衣驾船出游，不必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拥有自己的房子和一个事事照料且脾气又好的女管家；如果他想旅行的话，也有多余的闲钱。汤姆打从心坎里对他既羡慕又嫉妒。

迪基的父亲八成在信上提起了某些事，让迪基想要与他保持距离，汤姆想。如果他是在海滩上某家咖啡馆中不经意地与迪基相识的，该有多好啊！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做的话，他可能最终会说服迪基回家，但如今一切泡汤了。汤姆咒骂自己今天竟如此笨拙，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凡是他严肃应对的事情，从来没有一次成功。他多年前便发现这个事实了。

他想，他得等个几天；无论如何，第一步是让迪基喜欢他。这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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