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上海译文
上海译文 新浪机构认证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38,972
  • 关注人气:16,127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伊恩·麦克尤恩《追日》书摘(一)

(2012-12-05 14:06:47)
标签:

译文出版社译文好书

麦克尤恩

追日

黄昱宁译

环保科学家

分类: 书摘连载
英国国民作家麦克尤恩最新作品
近年来麦氏野心最大也最受争议的大作
全球视野关注科学家之间的食物链
伊恩·麦克尤恩《追日》书摘(一)
《追日》
http://t.cn/zOBKAgi

作者: 【英】伊恩•麦克尤恩 著
译者:黄昱宁
出版时间:2012年8月
字数:206千字
开本: 小32开
装帧:精装
定价:38.00元

 献给波莉·拜德(19492003

(波莉·拜德(Polly Bide),英国知名影视制片人、导演、作家,

她逝世后麦克尤恩曾撰文纪念她。)

 

说这番话让兔子很快活,让他觉得自己很富有,让他思索这世界在消耗,知道这地球也会消亡。

——约翰·厄普代克《兔子富了》

《兔子富了》是厄普代克的代表作“兔子四部曲”中的第三部。本段引文中的“这番话”指涉的段落如下:“‘这好比木头,’哈利说,思绪慢慢顺着历史回溯,他觉得那是多彩的雾,在数个世纪里像足球场一样分割开来,精确地标出来几个年份——10661776——还有几张面孔——乔治·华盛顿和希特勒——悬挂在场地的边线,一点不令人兴奋。‘或者好 比煤。小的时候,我记得无烟煤咣当咣当倒进老式填煤斜槽,这些煤块烧出来的红点儿历历在目。我想象不出它们是怎么烧出红点儿的,以为那是从地上冒出来的 呢。小精灵用红刷子抹上的。现在无烟煤绝迹了。人们在露天矿开采的东西在你的手里一捏就碎了。’”(相关译文引自苏福忠译本))

 

第一部

2000

他属于那个阶层的男人——可能有点讨人嫌,通常秃顶,矮胖,聪明——对于某些美女倒有种难以 言喻的魅力。或者说他相信有,而且越想越觉得似乎确有其事。有些女人相信他是个亟需拯救的天才,这也有点作用。不过,此时此刻的迈克尔·别尔德,心眼窄, 没快感,横竖一根筋,死活提不起劲。他的第五次婚姻快完蛋了,按说他应该知道如何举止得体,如何放眼未来,如何承担责任。婚姻,他的婚姻,不是向来潮涨潮 落,后浪推前浪的吗?这一次有所不同。他不知道怎样举止才算得体,放眼未来让他心痛,而且照他看来,生平头一回,他没什么责任需要承担。搞外遇的是他老 婆,而且搞得耀武扬威,报仇雪恨似的,压根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百感交集中,他发觉心里不时涌起强烈的羞耻与渴望。跟帕特丽丝约会的是个装修工(从全书的相关描述看,塔平的身份应该属于那种装修工头,手下有三个雇员,但自己也干一部分活。), 他们的装修工,就是那个将他们房子里的砖石缝重新勾嵌一番,在他们的厨房里安上全套设备,帮他们的浴室重贴瓷砖的家伙,就是这个敦实的壮汉,有一回在吃茶 点时给迈克尔秀过一张自家的仿都铎式房子的照片,整饬翻修以及添加都铎风味的活儿都是他一手包办,混凝土前车道上,一部拖车载着一艘船停在维多利亚式灯柱 底下,余下的空地上竖着一只退役的红色电话亭(红色电话亭曾是英国的象征之一,随着时代发展渐渐失去了实用价值,但许多怀旧的英国人一直在呼吁不要拆除这个独特的历史文化标志,甚至发起“保护红色电话亭”战役。)。别尔德发现戴绿帽子是一件如此复杂的事,这可真让他吃惊。那份痛苦可不简单。活到他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新鲜花样没见识过——这样的话谁也别说了。

他是活该。他那四个至今仍然冷冷地关注着他的前妻,梅西,露丝,埃莉诺,凯伦,都会乐疯的, 他希望没人跟她们通风报信。他每次婚姻都没拖过六年,而且始终没要孩子,这真可以算是某种成就了。他的太太们都早早预见到此人一旦当爹,会是怎样惨淡恐怖 的局面,所以,为了保全自己,她们都溜之大吉。他乐意这样想: 即便他让人难受过,时间也不会太久,这多少也起了点作用,使他跟所有的前妻还保持着泛泛之 交。

可是跟现在的太太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感觉好点的时候,他没准还会假想自己拿出大男人的派头, 抱着双重标准,发几阵危险的泼天大怒,也许来段深夜醉醺醺、咆哮后花园的好戏,要不就把她的汽车弄得面目全非,然后处心积虑地追求一个更年轻的姑娘,像力 士参孙那样将婚姻殿堂兜底掀翻。可实际上,他被耻辱,被他丢脸居然丢到这种地步的念头,压得动弹不得。更糟糕的是,他还那么不合时宜地想要她,这让他吓了 一跳。这些天,对帕特丽丝的渴望会突然从哪里涌起,向他袭来,活像一阵胃痉挛。他就只能一个人坐下来,等着它发作完毕。显然,是有那么一种丈夫,想到老婆 勾搭上别的男人就来劲。这样的男人没准还会布个局,把自己绑起来塞进衣橱里锁好,等着那个比他更出色的伙计从十英尺外走过来。别尔德是不是终于在自己体内 找到了一种受虐色情狂的潜能呢?从来没有哪个女人,看上去,听上去,能像这个突然之间就不归他所有的老婆那样勾魂摄魄。大张旗鼓地,他去了趟里斯本看望一 个老朋友,可那三个晚上过得索然无味。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老婆弄回来,却不敢大叫大嚷、威胁恫吓,或者炮制几个灵气四溢、任性胡来的片段,好让她卷铺盖滚 蛋。而苦苦哀求也不是他的风格。他浑身冰凉,可怜巴巴,除了这件事什么也想不了。她头一回给他留便条时——“今晚在R那里过夜。P”——他有没有带上自己的活动扳手,跑到那栋在固定支架(即前文所说的“拖车”(trailer)。)上搁着一艘盖好布幔的快艇,巴掌大的后院里嵌着一只露天热水浴缸的仿都铎风、半独立式“前廉租房”(原文是mockTudor excouncil semi。在英国,council house 指政府出资建设的廉租房,专供救济穷人之用,穷人长期租用后还可买下产权,成为私宅。这里说的“前廉租房”就是指这种情况。),把那男人的脑壳敲碎?没有,他只是穿着大衣,看了五个钟头电视,喝了两瓶酒,努力不去想罢了。这无济于事。

可是他也只能想想啦。前几任太太发现他出轨时,火冒三丈,冷冰冰或者泪汪汪地非要长谈到凌 晨,阐述她们的想法,先是什么信任破灭啦,最后抛出离婚要求及种种善后事宜。然而,当帕特丽丝碰巧看到几封柏林洪堡大学的数学家苏珊娜·鲁本发来的邮件 时,却反常地兴奋起来。就在那个下午,她把自己的衣服搬进了客卧。为了亲眼求证,他推开衣橱滑门,结果吓了一跳。那成排成排丝绸的、棉布的连衣裙——现在 他意识到——曾是一种奢侈,一份慰藉,是她将自己的各种“版本”排成一溜,只为了取悦他。不复存在了。连衣架都不见了。那天吃晚饭时,她一边微笑,一边解 释说她也想要“自由”,还没过一个礼拜,她的外遇就开始了。这么一来,男人该怎么办?某天早餐时他道了歉,告诉她,他那一“失足”并不意味着什么,还发了 一通他真的以为自己会遵守的重誓。这已经是他最接近哀求的方式了。她说她才不在乎他遵不遵守呢。她确实不在乎——而且,就在此时她亮出了情人的身份,那个 名字凶巴巴、身高七英尺的装修工罗德尼·塔平,比他这个戴绿帽的丈夫要年轻二十岁,按照塔平当初一边谦恭地替别尔德家涂灰浆、切斜角,一边自吹自擂时的说法,他平生唯一读过的,就只有小报上的体育版。

起初,别尔德的痛苦表现为“上瘾症”(原文为dysmorphia,医学术语。起初来源于“肌肉上瘾症”(muscle dysmorphia),指对于健身塑形过于痴迷,总怀疑自己的肌肉不够健硕的精神症状,后来引申到性上瘾症、网络上瘾症等。),或者也可能是他的上瘾症突然给治好了。他终于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冲完澡,他 在雾蒙蒙的全身镜里瞥见一堆呈圆锥状的粉色的东西,他把玻璃擦擦干净,站直身体,对眼前的情景难以置信。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花言巧语,才能说服自己,而且 这么多年来都让自己相信,长成这副尊容还能算是性感迷人?脑袋上谢顶,下面倒有一圈傻乎乎的齐耳浓发撑着,新长的肥肉像窗帘一样垂在腋窝下,腹部和臀部都 在天真无邪地痴肥着。以前,他只要把肩膀扳扳直,身体站站挺,腹肌收收紧,就能让镜子里的自己好看点。而今,人类的赘肉让他的努力成果懒懒地耷拉下来。他 怎么可能留得住像她这么漂亮的年轻女人?他是不是真的以为这点条件就够了,难道单凭他那尊诺贝尔奖,就能把她留在他床上吗?一丝不挂时,他是个耻辱,是个 白痴,是个懦夫。他连一口气做八个俯卧撑都不行。而那个塔平,却能在胳膊底下夹起一袋一百斤的水泥,跑上楼梯直奔别尔德家的卧室。是一百斤吗?差不多就是 帕特丽丝的体重嘛。

她怀着充满敌意的快乐,不让他靠近。那些她像唱歌一样说出的“你好”,那些她在晨祷时独自吟 诵的家务细节,还有她在晚上的去向,都是额外的羞辱,但凡他对她能略有鄙夷,并且打算把她甩了完事,那么这些也没什么要紧的。那样的话,他们俩就能坐下来 飞快地、恶狠狠地拆散这场历时五年、膝下无子的婚姻。她当然是在惩罚他,可当他暗示这一点时,她耸耸肩说,她也可以把这话用在他身上。她只不过一直在等这 个机会罢了,他说,于是她笑笑,说既然如此,那她就多谢他了。

胡思乱想时,他相信,恰恰就在即将失去她的时候,他找到了完美的妻子。2000年的这个夏季,她穿上了别样的衣服,在屋子里进进出出都是别样的面貌——褪色的紧身牛仔裤,平底人字拖,T恤衫外面披着一件乱蓬蓬的粉色羊绒衫,她剪短 了一头金发,灰眼睛里闪现着一抹狂放的、更深邃的蓝色。她的身材很苗条,现在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从那些用绳索做拎手的亮闪闪的购物袋和她故意散落在厨房 桌上给他看的纸巾判断,他觉得她是在给自己买新内衣,好让塔平帮她脱掉。她今年三十四岁,却仍然保持着二十来岁时“草莓冰激凌”式的容颜。她没招惹他,没 奚落他,也没挑逗他——但凡如此,总也算是一种交流了——而是不断地打磨那光彩照人的冷漠,她想用这种冷漠抹杀他的存在。

他需要停止“需要”她,可欲望不听话。他就是想“想”她。某个闷热的夜晚,他身上什么也没 盖,躺在床上试着打手枪,好求个解脱。他非得在脑袋下面垫两个枕头才能看见自己的命根子,这就够让他心烦的了,偏偏幻觉又老是给塔平的形象打断,那厮就像 个没教养的舞台杂工,扛着梯子拎着水桶,时不时地溜达到布景上来。除了他别尔德,这世上还会有什么男人,在这种时候,试图一边思念着仅仅三十英尺开外、楼梯平台对面的自家老婆,一边给自己找乐子?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初衷就化为乌有。再说这天也太热了。

朋友们跟他讲过,帕特丽丝长得像玛丽莲·梦露,至少,从某些角度,在某些光线下是这样。这种 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比较一直让他挺高兴,可他从来没认真领会过这层意思。现在他算是领会啦。她变了。她的下唇上新添了一种丰满润泽的气息,她一垂下眼帘就预 示着麻烦快来了,她剪短的头发打着卷儿,以一种夺目的古典风格垂在后颈上。毫无疑问,她比梦露更美,每逢周末她就让房子和花园在金发、碧眼、粉红、淡蓝交 织的薄雾中漂流。让他无法自拔的,是一个多么青春烂漫的色彩阴谋啊,何况是在他这把年纪。

那年七月他正好五十三岁,她顺理成章地忽略了他的生日,三天以后又用她近来那种没心没肺的方式,假装想起来。她送他一条荧光薄荷绿的“奇魄”领带(Kipper tie,这种领带的典型特征是上窄而下部极宽,通常颜色鲜亮夸张,在六七十年代的英国曾大行其道。),告诉他如今这种款式又“复兴”啦。没错,周末最难熬。她总是跑进他呆着的那个房间,也没 开口说话的意思,可能只是想在他眼前晃晃,她总带着那么一丝不疾不徐的讶异四下打量一番,然后信步走开。不光是他,所有的物件都被她重新估算品评了一通。 他总是看到她在花园尽头的七叶树底下,带着报纸躺在草地上,在浓密的树荫中等着属于她的黑夜降临。然后,她会躲进客卧里淋浴,更衣,涂脂抹粉,喷洒香水。 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她会抹上又红又厚的唇膏。也许罗德尼·塔平鼓励她走梦露路线——现在别尔德也只能跟他一起欣赏这副滥俗的形象了。

如果她离开时他还在屋子里(每到晚上他就辛辛苦苦地尽量让自己不闲着),为了缓解自己的渴望和痛苦,他就会忍不住从楼上的窗户看着她步入“贝尔塞兹公园”(伦敦西区最豪华的居住区、时尚生活区之一,别尔德家就住在这个区域里。) 的暮色中,沿着花园的小径走去——没上过油的花园门又像以前那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是多么水性杨花啊——然后钻进她那辆小巧而轻浮、加速时放荡不 羁的黑色标致车。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猛地把车发动起来驶离路沿,以至于他的痛楚又翻了一倍,因为他知道她知道他在看着。于是,她的离去就像花园篝火上腾起 的烟雾一般悬在夏日黄昏中,那是一阵挑逗情欲的、散发在无形微粒中的刺激,弄得他莫名其妙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其实并没有发疯,他一直这样跟自己说,不过 他觉得自己尝到了某种滋味,抿到了一口苦涩。

让他震撼的是,他居然有本事除此之外心无旁骛。读一本书也好,做一场演讲也好,他其实都在想 她,要不就是想她和塔平。她出门跟他约会,自己倒还呆在家里,这也太糟心了,可是,自打那次里斯本之行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胃口去看以前的女朋友了。于是他接 下一组到皇家地理学会谈量子场理论的夜场讲座,参加电台和电视台的讨论会,时不时地还给生病的同事顶顶班。就让那些科学哲学(科学哲学是20世纪兴起的一个哲学分支,从哲学角度考察科学。)家们把自己越搞越糊涂吧,物理学可不会被人性玷污,即便男人女人和他们所有的哀伤都不存在,物理学描述的那个世界也依然存在。他跟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一样,都秉持着这种信念。

然而,即便跟朋友吃饭捱到很晚,他通常还是会在她回来之前到家,然后被迫等待——不管他乐不 乐意——直到她回来,尽管她回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她会直奔她的房间,而他会呆在他的房间不动,不想在楼梯上撞见她云收雨歇、慵懒欲睡的模样。几乎可以 说,她要是呆在塔平家过夜倒还好点呢。“几乎”而已,可那样他就会整夜无眠。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