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玛尔•瑟德尔贝里《格拉斯医生》书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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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尔玛尔•瑟德贝里:20世纪瑞典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瑞典文坛备受争议但广为阅读的经典杰作
《格拉斯医生》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10801039/)
作者: [瑞典] 雅尔玛尔•瑟德尔贝里
译者:王晔
出版时间:2012年8月
字数:85千字
开本: 1/32
装帧:精装
定价:24元
6月22日
我坐着阅读昨晚写的那页。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并且对自己说: 老伙计,你可成了皮条客了。
傻话。我将她从可怕的情境中解脱出来。我觉得那是应该做的。
她自己另外做些什么,那可就是她自个儿的事了。
6月23日
仲夏夜,明亮的蓝色的夜。从童年到青年,我记得你是一年中最轻柔、最迷醉、最空灵的夜,为何现在是如此沉闷和焦虑?
我坐在窗旁,回想一生,试图找到自己陷入了和其他都不同的犁沟的缘由,离大路那么远。
让我想想。
刚才,当我穿过教堂墓园朝家走时,我又看见了那些景色中的一个,用报纸上常用的伦理字眼来 说,就是不可形容。这是很显然的,那能驱使可怜的人们轻视墓园的一切习俗的本能一定特别有力、强大。它把轻浮的人变成各式各样疯狂的恶作剧,迫使诚实、有 头脑的人成为各种苦难和牺牲的主体。对女人而言,它驱使她们克服一代一代为年轻女孩设计和塑造的羞涩,继而苏醒和发展,使她们受身体的折磨,并且常常被投 入深深的苦难。
只有我还没被它驱使,这怎么可能?
直到很晚,我的感觉才苏醒,那时我的意愿已是个男人的。当我是孩子的时候,我雄心勃勃。我很 早就习惯于自我控制,会区别内在而持续的愿望以及瞬间转变的欲望。我会倾听一种声音,鄙视另一种。后来我已意识到,这在人群中有多么不寻常,也许比才智更 不寻常。于是,有时,我觉得似乎我真该成为超出寻常的重要人物。我在学校难道不是一束巨大的光芒吗?总是班里最年少的,十五岁上就中学毕业,二十三岁上就 已拿了医学证书。但在那里,我停了下来。没继续专门的深造,没拿博士学位。人们愿借钱给我,几乎随便借多少都行。但我疲倦了,我感受不到将自己进一步专业 化的欲望,我想赚自己的面包。学校男孩那种得张漂亮成绩单,换取满足的雄心褪走了,很奇怪,并没有成年人的野心来填充。我想,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了思考。 我以前不曾有时间。
但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本能处于半休眠状态,它足够多地存在着,以惊起模糊的梦和欲望,像年轻 姑娘所有的一样;但不够有力、专横,像其他年轻男子所有的。即使一阵阵的,我在夜里失眠,沉迷在火热的狂想里,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假如我像我的同伴们那 样在他们逗留的女子那儿得到满足。那些他们有时在街上指点给我看的女子,对我而言,我却只感觉恶心。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我的想像总能自行生长,将它自己保 护得和我同伴们的几乎没有连接点。不管怎么说,我比他们都小很多。当他们谈论这类事儿的时候,开头我浑然不懂;不懂就习惯了不听。借此,我守住了纯洁,没 犯什么男孩的罪,也几乎不明白那会是什么。我并没有宗教信仰来拖住我,但我有过对爱情的梦想,哦,非常美的梦。我确信,有一天,它们会成为真实。但我没有 欲望要为了一锅肉汁卖了我的出生权,弄脏我的白色学生帽。
我的对爱的梦想——我觉得它曾经那么地靠近我,非常靠近,几乎要成真!仲夏的夜,奇怪的苍白 之夜,你总是挑起这记忆,这记忆其实是我生命的仅有,当所有其他的一切沉淀,成为尘埃,化为乌有,那唯一还存在的。尽管如此,那曾发生的一切还是那么微 小。仲夏节的假日我在舅舅的乡下地盘上。那里有年轻人、舞蹈和游戏。年轻人中有个姑娘,以前家里请客我遇到过她几次,但以前,我没怎么想过她。这时,当我 又看见她,突然想起一个同伴在某个聚会上说过的关于她的话: 那女孩一定对你有意思,她坐那儿看了你一晚上!我想起这话,虽然不太信,但这使我比平时更多 地观察她。我也注意到她不时地看着我。她也许并不比其他人更漂亮,但她正处在完全绽放的二十岁;在她年轻的胸脯上,套了件薄薄的白褂子。我们和其他人一起 围绕着五月柱跳了几圈。快到午夜的时候,大家都朝一个小山坡的方向移动,去看远景,也去点仲夏篝火,目的是我们可以在那里等到日出。走向山坡的路经过森 林,在挺直高大的松树间蔓延。我们一对对地走着,我和她走在一起。她在树影密布的林子里让树根绊了一脚,我把手递给她,一股颤抖的喜悦通过了我的身体,当 我感觉到她柔软、饱满、温暖的手在我的手里。我继续握着这只手,甚至当道路已平稳易走之后。我们说了些什么呢?我不知道。没有一个字眼留在记忆里,我只记 得有一条静悄悄的,坚定而热烈的秘密小溪,流淌在她的声音里,流 淌在她所有的语句里,似乎和我手握手走在森林里,是她一直梦想和盼望的。我们走到了山顶,其他年轻人已先于我们到达,并点开了篝火。我们三三两两地聚集 着。在其他的山头和高坡上闪烁着其他的火光。我们的头顶上,开阔的天幕高悬,明亮而呈现蓝色。而在我们脚下是峡湾和海峡,深而宽的白色海湾清冽而幽邃。我 仍旧握着她的手,我想我甚至有了勇气缓缓地抚摸它。我偷偷看她,看她的肌肤是如何在皎洁的月色中闪光,双眼如何噙满泪水,虽然她并没有哭,她的呼吸平缓而 安静。我们默默地坐着,但在我心里,唱着它,一首歌,一首跑到我这里来的古老民谣,我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里燃着团火,燃得如此明艳,
像成千火焰的花环
我是否要投入其中,
和我最亲爱的一起
舞蹈旋转?
我们就那么坐了好一会儿。之后一个又一个人起身回家,我听见人说,东面有一大片云,我们是看 不到日出的了。山头的人越来越少,可我们还坐在那儿,最后就只剩下我俩。我久久地看她,她直直地回应我的凝视。然后我捧着她的头,吻了她,一个轻轻的清白 的吻。就在这时,有人喊了她一声,她微微一惊,挣脱开来,轻快地跑向森林里去了。
当我赶上她时,她已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只能偷偷捏住她的手,她也握一握我的作为回应。那里, 在草地上,人们还在围着五月柱跳舞,农场的女佣、男工和贵族青年混在一起,仲夏夜是一年中仅有的、能这样杂处的一夜。我又拉她跳了起来,这成了一个狂野而 眩晕的舞蹈。已是日光普照,仲夏夜之魅依然留存在空气里,整个的大地在我们脚下舞蹈,其他舞伴从身边飘过,时而高过我们,时而又低于我们,一切都忽上忽 下,转着圈子。最后我们冲出了舞蹈的漩涡。我们没敢看对方的脸,但我们没吭一声,一起躲藏在丁香树丛的背后。在那里我又吻了她,但那是另一种吻了。她的头 后仰,抵靠在我胳膊上,她合上了双眼,她的唇在我的亲吻中成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把手按在她胸脯上,感觉到她的手按着我的——兴许她是要保护自己免于屈从 我的手,但事实上,她只把手更用力地压在胸上。但与此同时,有一种光亮浮现在她脸上,起初淡淡的,然后越来越深,最终像一团燃烧猛烈的火焰;她睁开眼,又 不得不重新闭上,被光亮眯缝了眼;当我们终于接完了那长长的吻,我们脸贴着脸站着,逼视着太阳,那终于冲破云层出现在东方的太阳。
我再没见着她。那是十年前,正是十年前的今夜。甚至直到今天当我想起这,我还是感到不适和癫狂。
我们没确定次日的约会,没想到这。她父母就住在附近,我们想当然地以为肯定会再见: 此后的日子,所有的日子,全部的此生。但第二天下雨,我还没看见她,一天就溜走了,而在晚间我得进城。是在那里,几天后我在报上读到,她死了,游水时淹死了,和另一个姑娘一起。
——是的,是的,那已过去了十年。
起初我陷入了绝望。但我一定天性坚强。我跟从前一样地继续做事,并在秋天拿到了文凭。但我也 遭了罪。在夜里,我看见她就在我面前,总是能看见。我看见那白色躯体混杂在水草和黏土中躺着,并在水中浮沉。眼睛大张着,那我亲吻过的嘴巴也大张着。然 后,人们摇着船来了,还带着个铁钩。钩爪死死钩住了她的胸,是同样的年轻少女的胸,就在不久前,我的手刚抚摸过。
拖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重新能感到,我是个男人,世上还有种生物叫女人,但我是僵硬的。不管 怎么说,现在的我已一度感受过那金色火焰上迸发的火花,就更不能忍受镀金的爱了。在这一点上,其他人也许不那么挑剔,那是他们的事;我也不知道这问题本身 有多重大,但我还是觉得它对我很重要。假如那欲望存在,认为没有一个男人的欲望能控制这些琐碎一定是幼稚的。亲爱的马丁·路德,你这格雷高瑞尤斯牧师威严 的师傅,当你进入这一话题时,难道你还不是个有罪的肉身吗,在你说了那么多蠢话之后!但你还是比你现时代的弟子更诚实,这一点还是不可忘记。
就这样岁月荏苒,生活从我身边走过。有过不少的女人重新燃起我的欲望,但她们从不注意我,我 对她们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怎么会是这样?我想,现在我懂了。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有一种魔幻的表现在她的行走、她的肤色、她整个的生命中,这俘虏了我——总是 这样的女人点燃我的欲望。但是,因为她们和其他的男人陷入情网,她们当然看不见我。相反,有另一些女人注意我。不管怎样,我年纪轻轻就拿了医生证书,打开 头就有不错的诊所,我被看做理想的结婚对象。事实上我成为很多人注意的目标。但这总是白费工夫。
是的,年月推进,生活从我身边走过。我服务于我的使命。人们带着病痛来看我,各种各样的,我 尽我所能帮他们。有些康复,有些死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则带着他们的病一起继续生活。我并不创造奇迹;有那么一个,又一个,我帮不上什么的,就从我这儿转而 求助于自然疗法师和吹牛的人,然后康复了。我想,人们觉得我是尽责和谨慎的医生。很快我就成了典型的家庭医生,有丰富的经验,沉稳而让人信赖。人们也许不 会那么信赖我,假如他们知道我在夜间睡得有多糟。
仲夏夜,明亮的蓝色夜,从前你是那么轻柔,畅快,令人迷醉,为何现在你却如苦闷堵在我的胸口?
6月28日
我在晚间的散步中走过大饭店。克拉斯·雷奇正独自和他的威士忌一起坐在人行道边的一张桌旁。 我继续走了几步,然后回转头找了张他近旁的桌子坐下,以便观察他。他没看见,或是并不想看见我。那小女人自然是告诉了他,对我的拜访以及那开心的结果—— 对这后者他可能会心怀感谢,但他也可能因为有另一个人分享这秘密而不那么舒服。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目光投向水面,抽着支非常细非常长的雪茄。
一个报童走来。我买了份晚报作掩护,可以在报纸边缘观察他。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时有过的一 个想法又涌向脑际: 这男人怎么恰恰生了副我该拥有的面孔呢?我多少应该看来像那样,假如能改头换面。我在那时被一个想法折磨得很苦: 我觉得自己丑得跟 魔鬼似的。但现在已经是怎么都无所谓了。
我几乎不曾见过更英俊的男人。清澈的淡灰色眼睛,嵌在一个使它们看来梦幻而幽深的框架里。绝 对挺直和水平的眉毛,长长地延伸出去对着太阳穴;白色大理石般的额头,深色的丰厚头发。脸的下半部那嘴巴是完美的。另外有些个小毛病,一个不规则的鼻子, 深色的几乎晒过头的肤色,简单地说,这将他从完美中拯救出来,不至因过于完美反而显得滑稽。
这男人的内在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呢?对这我一无所知。我所知道的只是,他似乎是个聪明人,从一般职业角度来看,我还记得我常看见他和部门领导一起,而不是与他一个级别的同僚。
我这么看着他,脑子里涌起万千思绪。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来在走神,他没摆弄杯子,他的雪茄 快熄了。而我,当我回想一生,并比较着他的和我的,成百的旧梦和幻想都苏醒重生。我常对自己说: 欲望是所有一切中最令人愉悦的,那唯一在很小程度上能装 饰我们的悲惨生活;但对欲望的满足却没有多大价值,至少那些领事、总领事(这里的领事、总领事是名誉性的,是当时和瑞典有来往的国家给瑞典人的头衔,让他们帮助这些国家在瑞典开展贸易活动。总领事一般在首都有公司,领事和副领事是在其他城市的瑞典人。) 没有薪水,这里的语意是指那些生意圈里富裕而有地位的瑞典人。们从不愿意拒绝什么,即使如此,谁也没有激起我一丝嫉妒之意。但当我看见雷奇那样的人就在那 里,我感觉到内心深处苦痛的嫉妒。那困扰了我的青春期、在我成为男人后仍然困扰我的问题,对他却是自行消除。的确,这对其他人也一样,但其他人的解决方式 让我感受的并非嫉妒而是厌恶。否则,这问题对我也会迎刃而解。可对他而言,他从一开始就有女人的爱,像一种天然的权利,他从未陷入饥饿和烂肉间的选择。想 来,他也不会花多少时间过度思考,让沉思毒害他的葡萄酒。他是幸福的,他让我嫉妒。
带着一丝颤抖我也想到了她——海尔嘉·格雷高瑞尤斯,我看见过暮色中她那沉浸于幸福的眼神。是的,这俩人走到一起,是自然的选择。格雷高瑞尤斯——她何必要在她的一生中拖了这样一个姓和这样一个人呢?这当然毫无意义。
天色向晚,金色的夕阳照在烟灰色的王宫前院。人们走过人行道。我听着他们的嗓音,瘦长的美国 佬慢吞吞说着俚语,矮小肥胖的犹太商人带着鼻音,普通中产阶级,他们的音调中有种周六的满足。有人朝我点头致意,我也点头回个礼。有人朝我举了举帽子,我 也举一下我的。有熟人就坐在离我很近的桌旁——那是马丁·别克和麦克尔,另外还有一个先生我一定也见过,但我忘了他的名字,也或许我从不曾知道过——他秃 顶秃得厉害,此前我见到他是在室内。所以在他脱帽朝我行礼前我都没认出来是他。雷奇朝麦克尔点了点头,他认识麦克尔,很快,雷奇起身要走。当他正好走近了 我的桌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他认识我,特别礼貌地行了礼,但带着点疏远。我们在乌普莎拉的年月可是互相称呼过“你”的,他把这给忘了。
雷奇刚走到听不到谈话内容的距离,我身边的人立刻就开始议论起他来,我听见秃顶的男人转向麦克尔:
“这么说你认识这个雷奇,据说他是个有前途的男人——说是他有雄心?”
麦克尔说:“嗯,雄心……如果我称他雄心勃勃,那是因为我们的伟大友谊,否则人们可以把这说 得更明白些,他是想往上爬。雄心是稀有的玩意儿。我们有这习惯说某人有雄心,如果他成了国家的部长。部长——那算什么?小批发商的收入、权力几乎不能帮衬 自家亲戚,缺少有自己想法的动力,假如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说我不在乎当部长,这当然是比我自己的要好许多的工作——只是这不该被称作雄心。这是另外的 玩意儿。我有雄心那会儿,作了个漂亮计划,要征服整个地球,调节各种关系,把一切重新安排到它们该有的样子;当一切已被收拾完好,好到无聊,那我就在口袋 里塞满我需要的钱逃走,消失在某个大都会,坐在一个咖啡店的角落喝杯苦艾酒,观赏我离开后一切又是如何变得糟糕……但不管怎么说,我喜欢克拉斯·雷奇。因为他帅,因为他有一种在这泪之谷(基督教义中的说法,顾名思义,是眼泪的山谷。譬喻人间和人生充满苦痛和眼泪,唯有离开人间到天堂才能摆脱。)里将自己的事安排得愉悦的非常才能。”
麦克尔,没错。他大体上一直是这样。如今他是家大报的记者,在愤懑的情绪中写些文章,一些打 算被认真阅读的文章,有些也确实值得认真一看。也许在早晨,脸没刮,头发蓬乱,但到晚间,他总是很优雅,他的兴致很高,和路边的灯一起被点亮。在他旁边, 别克带着迷茫的眼神坐着,在这大热天里穿了件大雨衣,以一种冰冻的姿态让那雨衣裹着。
麦克尔扭头友好地问我,是否愿意加入这被挑选的老酒鬼圈子。我谢了他,说我马上就打算回家了。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我那孤独的房间,我又坐了好一会儿,听音乐穿过城市的静夜,清晰而高昂地从斯特朗姆帕特仁(斯特朗姆帕特仁是位于斯特朗姆河中段的一个饭店。斯特朗姆是河流的名字,帕特仁是露台的意思。)那儿传来,看皇宫将那失明而注视着的窗户投影在河水里——现在它看来不像是河水,它闪着光亮,像林中小池塘。我还看见一颗蓝色的小星星在若森巴德(位于斯德哥尔摩中心。巴德(bad)在瑞典语中是洗浴的意思,因为这里最初是浴室。若森(rosen)是玫瑰之意,因为后来开始推广使用了玫瑰等有药物疗效的洗浴。1919年部分土地归政府所有,1981年,首相办公室搬入若森巴德。现在,这里是瑞典政府的象征。)上方停留和闪烁。我也听到邻桌的谈话。他们谈论女人和爱情,那问题是: 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真能觉得彻底愉悦的关键是什么?
秃顶男人说: 她十六岁,黑色头发,苗条,并且她有滚热的血液。
麦克尔带着梦幻的表情说: 她圆胖而丰满。
别克说: 她迷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