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亚当斯《宇宙尽头的餐馆》书摘五

标签:
译文出版社译文好书宇宙尽头的餐馆银河系搭车客指南银河系漫游指南 |
分类: 书摘连载 |
如果今天早晨你已经做了六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就干脆来宇宙尽头的“豪河”餐馆吃顿早饭吧!
宇宙尽头的餐馆
作者: [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译者:姚向辉
ISBN: 978-7-5327-5735-0/I.3387
开本: 32
装帧:平装
出版时间:2012/5月
定价:26
现代电梯是奇特而复杂的个体。古老的“限载八人”电动绞盘电梯之于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的快乐垂直人体搬运系统,恰如一袋混合果仁 (果仁(nuts)亦有“疯子”的意思。——译者)之于天狼星公立精神病院的整个西部病区。
这是因为它们基于怪诞的“非聚焦性时间感知”原理工作。换句话说,这些电梯拥有短暂望见模糊未来的能力,使得电梯可以在你知道自己需要搭电梯之前就在正确的楼层停好,因此免去了从前人们等电梯时被迫进行的闲聊、放松和交友行为。
于是很自然地,许多拥有了智慧和预知能力的电梯逐渐对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的乏味工作有了厌倦情绪,偶尔闪过侧向而行的念头,作为对其存在遭受忽视的抗议,还时常要求加入决策过程,但最终总是蹲在地下室里生闷气。
近些日子,造访天狼星星系的贫困搭车客有了挣快钱的新门路,那就是担任罹患神经官能症的电梯的心理顾问。
到了十五楼,电梯门飞快滑开。
“十五楼,”电梯说,“记住了,带你上来只因为我喜欢你的机器人。”
赞法德和马文匆忙走出电梯,电梯立刻啪的一声关上门,以机械系统允许的最快速度落了下去。赞法德警觉地扫视周围。走廊空空如也,寂静无声,没有提供去哪儿找扎尼呜普的任何线索。两边墙上的所有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而且没有标记。
他们站立的地方靠近连通双塔的廊桥。小熊座贝塔星的璀璨阳光照进大窗,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翩起舞。一道黑影飞快掠过。
“被电梯扔在不尴不尬的地方了,”赞法德嘟囔道,轻松的心情跌到谷底。
两人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
“你知道吗?”赞法德对马文说。
“我知道的比你能想象的多得多。”
“我百分之百确定这幢大厦不该摇晃,”赞法德说。
话音未落,他的脚底就感觉到了一下轻微的颤动,紧接着又是一下。阳光中的尘埃舞动得更加欢畅。又是一道黑影掠过。
赞法德望着地板。
“要么,”他没有多少底气地说,“他们有什么振动系统,在你工作的时候帮你培养肌肉;要么……”
他走向窗口,忽然险些绊倒,因为他的乔·詹塔200型超彩危险感应墨镜忽然变得漆黑一片。一道巨大的阴影掠过窗口,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赞法德摘掉墨镜,大楼猛地一晃,伴之而来的是雷鸣巨响。他窜到窗前。
“要么,”他说,“这幢大厦在挨炸弹!”
又是一声巨响响彻大楼。
“银河系里有谁会来炸出版公司呢?”赞法德问,却没有听见马文怎么回答,因为正好又是一颗炸弹爆炸,大楼使劲摇晃。他跌跌撞撞地想走回电梯口——这个举动毫无意义,但此刻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突然,走廊尽头的直角转弯处,一个人影跃入赞法德的视线: 一个男人。男人也看见了他。
“毕博布鲁克斯,这边来!”他叫道。
赞法德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他,又一颗炸弹震得大楼摇摆不定。
“没门,”赞法德叫道,“来毕博布鲁克斯这儿!你是谁?”
“朋友!”男人喊道,奔向赞法德。
“真的假的?”赞法德说,“是哪个特定的人的朋友,还只是对所有人都友好的朋友?”
男人沿着走廊飞奔而来,脚下的地板像地毯吃错药似的颠簸起伏。他个头不高,健壮结实,久经风霜,衣服像是包着他在银河系兜了两圈。
“知道吗?”等他跑到面前,赞法德对着他的耳朵大叫,“你这幢大楼在挨炸弹?”
男人表示他觉察到了。
光线忽然变得昏暗。赞法德想知道原因,扭头去看窗户,见到一艘状如鼻涕虫的炮铜色巨型飞船正慢慢驶过大楼,他大惊失色。紧接着又是两艘同样的飞船。
“被你甩掉的政府来抓你了,赞法德,”男人带着齿音说,“他们派了一个飞行中队的蛙星战舰。”
“蛙星战舰!”赞法德喃喃道,“泽金在上!”
“想象得到?”
“蛙星战舰是什么?”赞法德很确定他当总统的时候听人提起过蛙星战舰,但他对官方事务一向不怎么上心。
男人拽着他往一扇门里退。赞法德跟他进去。一个状如蜘蛛的黑色小东西一闪而过,发出撕心裂肺的刺耳尖啸,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是什么?”赞法德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A型蛙星侦察机器人,正在找你,”男人说。
“啊,啥?”
“卧倒!”
从对面方向来了一个蜘蛛形状的黑色物体,比前一个稍大些。那东西带着嗞嗞的声音飞过他们。
“那又是什么?”
“B型蛙星侦察机器人,正在找你。”
“那个呢?”赞法德说,第三个黑色物体破空而过。
“C型蛙星侦察机器人,正在找你。”
“嘿嘿,”赞法德笑呵呵地自言自语,“那些机器人够傻的,是吧?”
廊桥上方传来雷鸣般的隆隆低响。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对面塔楼驶过廊桥,无论是尺寸还是形状都酷似坦克。
“神圣的光子啊,那又是什么?”
“坦克,”男人说,“D型蛙星侦察机器人,来抓你了。”
“咱们是不是该躲一躲?”
“我想是的。”
“马文!”赞法德叫道。
“有何指教?”
马文从走廊远处的瓦砾堆里站起来,望着他们。
“看见正在过来的机器人了吗?”
马文看着巨大的黑影在廊桥上缓缓驶来。他低头看看自己渺小的金属躯体,抬头看看坦克。
“你大概想让我阻止它,对吗?”他说。
“是的。”
“好让你逃命。”
“没错,”赞法德说,“还不快去!”
“我只是,”马文说,“想搞清楚我的立场而已。”
男人拽了拽赞法德的胳膊,赞法德跟着他沿走廊狂奔。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问。
“扎尼呜普的办公室。”
“难不成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守约?”
“快来。”
7
然而,在滚滚而来的巨型黑色坦克面前,他确实小得可怜,坦克在他面前急刹车停下,伸出探头检查他,探头随即缩了回去,马文坚守岗位。
“小机器人,给我让路,”坦克咆哮道。
“很抱歉,”马文说,“我被留在这里阻止你。”
探头再次伸出,飞快地再次检查一遍,然后又缩了回去。
“你?阻止我?”坦克吼叫道。“别胡扯了!”
“没胡扯,是真的,”马文淡淡地说。
“你有什么武器?”坦克有些怀疑地怒号道。
“你猜,”马文说。
坦克的引擎隆隆转动,齿轮彼此咬合。微脑深处,分子尺寸的电子继电器在惊骇中不停开闭。
“我猜?”坦克说。
赞法德和直到现在还不知姓名的男人蹒跚而行,走上一条走廊,走下第二条走廊,沿着第三条前进。大楼继续摇晃和颤抖,赞法德困惑不已。那些人若是真想炸掉这幢大楼,何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他们费尽周折,来到一扇那种没名没姓、全无标记的房门前,用力撞击。门猛然一抖,随即打开,他们跌进室内。
跑这么一趟,赞法德心想,吃了这么多苦头,而不是躺在沙滩上享受美好时光,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一间未经装修的办公室里,一把椅子,一张办公桌,一个脏兮兮的烟灰缸。桌上除了零星几点舞动的尘埃和一枚模样新奇的曲别针之外别无他物。
“扎尼呜普,”赞法德说,“在哪里?”他本来就不怎么清楚这趟差使的缘由,此刻更是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他在星系间巡游,”男人说。
赞法德试着估摸他的对手。诚挚型,他心想,不是笑话篓子。多半愿意花上好大一块时间沿着震荡摇摆的走廊跑上跑下,撞开房门,然后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跟你打哑谜。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说,“我叫雄鸡,这是我的毛巾。”
“你好雄鸡,”赞法德说。
“你好,毛巾,”他又补充道,因为雄鸡递给他一块相当肮脏而陈旧的花毛巾。赞法德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抓住毛巾一角摇了摇。
窗外,一艘状如鼻涕虫的炮铜色巨型飞船呼啸而过。
“行了,接着来,”马文对大号战斗机器说,“你永远也猜不着。”
“呃——嗯——”机器说,不寻常的念头让它浑身震颤,“激光束?”
马文庄重地摇摇头。
“不对,”机器用低沉的喉音隆隆地说,“太明显了。反物质射线?”它想赌运气。
“也实在太明显了吧,”马文诧异道。
“对,”机器嘟囔道,不知为何,它有些难为情,“呃……电子冲压炮怎么样?”
马文闻所未闻。
“电子冲压炮是啥?”他问。
“就是这种东西,”机器狂热地说。
它从炮塔里伸出一根尖刺,吐出致命的炫目光束。马文背后有堵墙轰然坍塌,尘土飞扬。尘土沸沸扬扬地飘洒片刻,沉落下去。
“不对,”马文说,“不是这种东西。”
“这个也不赖,对吧?”
“相当不赖,”马文表示赞同。
“我晓得,”蛙星战斗机器说,它思考了几秒钟,“你肯定装备了最新的黄嘌呤重结构破稳定芝诺发射器!”
“好得很,对不对?”马文说。
“你真有那玩意儿?”机器说,声音中透出了可观的敬畏。
“没有,”马文说。
“哦,”机器失望地说,“那肯定是……”
“你想错方向了,”马文说,“你忘了考虑人和机器人的关系中一些极为基本的因素。”
“呃,我知道,”战斗机器说,“难道说……”它再次陷入沉思。
“考虑一下,”马文提示道,“他们留下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低三下四的机器人——阻止你——那么一个巨大的重型战斗机器——自己却逃命去了。你认为他们会给我留下什么?”
“噢——呃,”机器警觉地喃喃道,“某些我应该能预料到的该死的摧毁性武器。”
“预料!”马文说,“好得很,预料。能允许我告诉你,他们给我留下了什么自卫武器吗?”
“行,好的,”战斗机器鼓起勇气。
“什么也没有,”马文说。
一阵危险的沉默。
“什么也没有?”战斗机器咆哮道。
“完全什么也没有,”马文阴郁地吟诵道,“连一根电子香肠也没留下。”
机器狂怒不已,原地转圈。
“啊?简直是坏透了!”机器怒吼道,“什么也没有,啊?就根本没考虑过你,对吧?”
“至于我,”马文用柔和而低沉的声音说,“左半边从上往下,二极管都疼得厉害。”
“所以你就可有可无了,对吧?”
“是啊,”马文感伤地赞同道。
“妈的,我太生气了,”机器怒吼道,“让我想砸烂那堵墙!”
电子冲压炮射出又一道炫目的光束,摧毁了机器旁边的那堵墙。
“你觉得我会作何感想?”马文苦涩地问。
“他们扔下你逃之夭夭,对吧?”机器声若雷鸣。
“是的,”马文说。
“让我想射穿他们天杀的天花板!”坦克怒喝道。
它摧毁了廊桥的天花板。
“大开眼界,”马文嘟囔道。
“你还啥都没见着呢,”机器信誓旦旦,“我连地板都能摧毁,不费吹灰之力!”
它摧毁了地板。
“糟糕!”机器叫道,它径直跌下十五层楼,在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蠢得让人伤心的机器,”马文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