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碎故事,点滴皆人生
转自 2012年1月10日 时代报 文:范典

西加奈子 著
涂愫芸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葵》是西加奈子的成名作,此前读过她的《通天阁》一书,异常细琐的生活情节,一对男女毫无交错的生活轨迹,只是稍有触碰,但却非常真实的深入小人物的生命体中,挖掘他们内心极其细微的感触,最后看到自杀那一幕,不禁泪下。《葵》篇幅不长,讲述了26岁女孩阿幸和小她三岁的男友风间的故事,两人从初识到相恋,再到有了两人共同的孩子,阿幸换了好几份工作,在小酒馆当陪酒女郎、再到避暑胜地卖土特产等,她的工作似乎是伴随着成长而不停更换。她与风间的爱情简单而乏味,可是作者却糅入了许多生活的细节,在她的描述中极易感受到那种慵懒、随意而又充满情调的乐趣。譬如一开始,她便与风间坐在咖啡厅吃点心,服务员端错点心,阿幸的故意将错就错和风间偷取双立人牌的刀叉,都把一个本来了然无趣的吃食过程衬托得有声有色。而两人的性格也借由一系列看似随意的动作描写表露无遗。
西加奈子很细碎,但并不罗嗦,而是有组织地将这么多细碎拼接起来。这是需要天份的。书中屡次都讲到吹来的风带有性别,连透明的、日常极易被忽略的风也在男女主人公的意识里变得有人情味,阿幸甚至把一辆违规的车比作男生,“因为它很会忍耐”。一个固定事物的存在,必然有它的历史情境——作者便由此单薄的意象幻化出它的过往,寥寥几笔便将一个客观事物通过主观演化注入了生命的认同。
从这一点就可以剥开整篇小说的架构及模式。阿幸并没有因为和风间同居而感到幸福,她内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因为风间比她小三岁,而且是从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女同事小雪那儿抢来的男朋友。自从与小雪决裂后,阿幸也会有这种随时面临“劈腿”的风险,从她时常偷看风间的手机短信、内心里涌起的疑惑心理便可得知。人们常常对爱情的经营不得要领,常常便在疑惑和困扰当中便丢失了幸福,西加奈子的平铺直叙加强了生活庸常的质感,也使我们在极微小的事态中更易看清生活的本质。然而她的叙述时常会随着人物内心的想像抵达一种无人之境,更像是冥想,空阔、奇妙、饱满,把人物精神处境上的无助、茫目通由想像与自由作了巧妙的连接。有一段描写她获知自己怀孕,勾起不堪回首之往事,她害怕那种被冰冷器械探入体的感觉,于是独自出内走。在荒郊野外她期待身体的消失,这段描写“消失”的文字长达六七百字,令人印象深刻。除了贴合主人公内心所想之外,实际上西加奈子的处理方式极其富有节奏感,在贴近内心时,文字便随着气息加长,如同拥有了两叶歌唱家的肺。而间中插入回忆段落,皆属叙述白描形式,几乎到言简意赅的程度。两相穿插,气韵时长时促,在阅读上形成了一种节奏的张力。
其中有一段讲到阿幸在酒馆当陪酒小姐,在老板娘不在之时遇到一个中年男子森先生,对方有意无意地向她倾诉,后来告诉她原来他在非洲桑布鲁部落和一个女人生了小孩,然而他却抛弃母女回了国。这是一个有负疚感的男人,屡屡买醉,希冀在女人身上找到此许慰藉。这是否也可理解为他对现状生活的不满,并促使他在最后决定重新回到非洲?他与阿幸玩的文字游戏非常有意思,并且他单独找阿幸的事被老板娘知道后竟然无可容忍,商业利益作祟下的人物之间自有一种欺骗和隔阂,当每个自作聪明的人到头来遭到生活的欺骗时,才豁然露出青面獠牙。西加奈子有意削弱了故事性,在人物和事物上的刻画加入很多细节,这就使得故事的意向指示性非常之淡,你会琢磨不透作者想表达什么。然而,在阅读时却能形象而鲜明地感知人物的状态,阿幸就是从对生活无所求、内心充满创伤、努力开心的活着,到最后即将为人母,突然产生了一种母性的温柔和担当。小说里也提到一位胖女孩阿MI,阿幸与她成了好朋友,其实也可看出她对充实生活的极其向往的态度,只是她自己不太清楚罢了。
立葵,原本是一种地中海2米高、开着各色花朵的植物,实际上在此书晦涩的思想表达上担当了明晰的指代物。它象征阿幸作为女性在这个社会有权享受的母爱表达,也象征这些小人物们在追求幸福时灿烂的精神向往。有意思的是,阿幸在荒郊野外遇到的、给她带来感激之情的植物并非真正的立葵,然而她也获得了同样的心理满足。
此书还收录了一个短篇,讲述SAMU去世后,一干好友前往吊唁的故事。没有过多的忧伤,可是通过对似乎有点讨厌的故友的追忆,所有人的内心充满了怅然。除了名字冷冰冰像符号般的英文,文字叙述还是西加奈子的风格。个人还是非常喜欢这种书写,近似纪录镜头般的不经意,却处处设置、布满了象征意喻,令人略感晦涩同时沉入了深深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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