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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内维尔《十六号公寓》书摘四

(2011-11-18 14: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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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出版社

译文好书

亚当·内维尔

十六号公寓

伦敦

惊悚

悬疑

书摘

文化

分类: 书摘连载

魑魅魍魉  午夜梦回

有些门最好永远不要打开······

亚当路内维尔《十六号公寓》书摘一

《十六号公寓》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6556845/

作者: 亚当·内维尔

译者:金绍禹

出版时间:2011年9月

字数:245千字

开本: A5

装帧:平装

定价:36元

 

管理处主管并没有糊弄人:莉莲是一个孤独的病人。走廊里塞满了一捆捆旧报纸、杂志、以及塑料袋,塑料袋装满了东西,两边都鼓出来了。她仔细看了看靠近大衣架的那个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垃圾邮件,是硬塞进来的现代世界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这里没有一点用处,但是出于某个理由都封存在这里。

踩在她靴子底下的地毯已经起皱。走廊上的电灯开亮之后,玻璃灯罩里看见有许多死灯蛾,她还可以看见地毯已经磨损,看得见绒头里面的布。过去曾经是复杂精致的红和绿的图案,现在中间大多像打包压紧的干草的颜色。是她的姨婆的双脚磨损的。

长走廊上的家具绝对是过时的。深色、磨损的木脚露出在一捆捆发黄的旧报纸之间。绣花的椅垫被发白的电话簿遮住。别处,一袋袋垃圾中间露出雕镂的木头,贝壳镶嵌,精细装饰的毛玻璃,仿佛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很掉价似的。艾普莉尔对于历史是一窍不通,但是即使如此她也知道,这样的柜子、钟、椅子,四十年代也早已不再制作了。假如没有这一堆堆的废物和污损的墙壁,这间公寓或许还算是漂亮的。或许也算不上。

墙纸原先是奶油色的丝织品,垂直贯穿的是银灰色的条纹,但是现在墙纸大多都已经发黄,靠近肮脏的护墙板的地方、在踢脚板的上面,潮气干了以后被褐色的污斑损坏变了色。她手指摸上去,墙面毛茸茸的,就像抚摸动物标本身上磨损的毛皮。

厨房里铺的是开裂的黄色漆布,四周摆放着很老式的搪瓷器具。墙上钉着深颜色的木柜,墙面原先漆的是黄色,现在有了象牙色的污点。炉子上的煤气灶具干燥、积满灰尘,洗涤池也很干燥,没有一滴水。只有厨房桌子的表面看得出有人使用过。砧板上有刀切过的痕迹,面包箱子里还有面包屑留着。唯一一把格子花纹坐垫的椅子移进了厨房桌子的下面。

就这几个说明姨婆家庭生活小天地的例子,突然让她从头伤心到脚跟。但是真正让她伤心得喉咙哽咽的,是她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半包柠檬饼干,旁边是那个上面画着英伦三岛珍稀鸟类的银茶壶。她心里觉得她真要哭出来。

茶壶旁就一个瓷茶杯,一个滤器,一个糖罐,一个茶叶罐。茶杯的金边有缺口,可能是一套茶具的最后一个了。或许这是她与雷吉诺尔徳结婚的时候朋友送的礼物。艾普莉尔伸手触摸了一下茶杯柄,但是她不忍心将这个易碎的器皿拿起来。这是莉莲姨婆的茶杯;是她用来喝茶的。她独自一人呆在楼上这间厨房里,站在这张小桌子前,旁边是一个配有可以来回晃动的盖子的塑料箱,四周摆放的是这个星球上几乎一个世纪的文物。艾普莉尔吸回了一滴眼泪。她现在能明白为什么富人住在佛罗里达的老人村里与世隔绝,并且穿着马球衬衫坐在高尔夫车上巡游。假如你最后找到的是这样的归宿,那么过着与别人不同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擦去眼泪。“你原本完全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

打开吊橱,她发现里面有各种式样的杂色器皿——三套西餐瓷器餐具,但是并不完整,已经不配套了,与各种不同式样的餐具拼在一起。橱里还有几个老式锅盘。她怀疑这些锅子、盘子已经多年不用了,只有一个平底锅用过,里面结了一圈已经干了的牛奶。除了三听汤和几包甜饼干之外,就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冰箱里面她看到一塑料瓶结块的牛奶。她的姨婆就靠茶、饼干和汤度日,并且还活到了八十四岁。

斯蒂芬说莉莲去世以后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死在这里的吗?艾普里尔从肩上拿下背包,靠在桌子上。她始终无法打消擅自闯入陌生人家中的感觉。一想起要在这里过上一夜她就不寒而栗。有干净的被子吗?她姨婆是死在床上的吗?她突然想要给斯蒂芬打电话,叫他上来,等到她把所有事情都问明白了再让他走。

她竭力振作精神,镇静下来。她太累了,又太激动,神经都绷紧了;她不可能事先都想到这些。她只是要记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是完全极端的事情,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但是她打开起居室的门的时候,她打定的主意消失了。她这时只不过朝里面走进了两步。斯蒂芬为何不跟她说起花的事?所有这些枯死的花。从地毯开始一直往上延伸到面向劳恩兹广场的窗台上,斜放着一堆褐色的花梗和枯萎的花瓣。这些花使她想起了旧墓地上摆放的花,任凭凋谢、枯萎、褪去颜色。在微弱昏黄的光线里看着这么多萎缩的花梗和枯死的叶子,让她感到有一股寒气向她袭来,从脊柱向上,一直达到她头颅的根部。摆放鲜花的做法一定进行了许多年了。这一堆花是一次放上一束堆成的。摆放在顶部的几朵花瓣依然像葡萄酒一样暗红,从这样子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玫瑰花。玫瑰花的后面是有金色褶边的灰色窗帘,拉得紧紧的。

她打开主灯,再仔细观察这些花儿,看看墙上的照片,但是房间里依旧幽冥昏暗,她想,还是把窗帘拉开的好。可是她在花的上面俯身,用力拉窗帘的时候,才发现窗帘是缝死的。她迅速从窗口后退,注视着整整齐齐的红线,把窗帘的中间缝死,固定了。

“真是的,怎么会这样?”

莉莲姨婆孑然一人,头脑发昏,用线把窗帘缝起来,然后在窗帘的前面堆放祭奠的花,堆了半个房间。她转过身来朝四周张望。房间里没有家具,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但是天花板的墙角落里,并没有蜘蛛网,所以你依旧可以看到挂着的照片。每一面墙上都有照片,装在老式相框里的黑白照片,从她腰部高度开始,一直到天花板。所有的照片照的都是同一对人,每一个相框里都是同一对人。

淡淡的一抹髭须,像小道格拉斯·费尔班克斯[1],小分头,头路两面梳得光光的。她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她的姨公。

他的两个眼睛乌亮而富有智慧。微笑着。只要看着他,她就会露齿一笑。雷吉诺尔徳总是穿西装、佩领带,或者穿银灰色宽松长裤、白衬衣,领口敞开。有一张照片是他坐在藤椅上,脚边趴着一只小猎犬。他强壮的左手常常握着一个烟斗。莉莲的丈夫:一个她始终自豪地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紧紧靠着他,不是挽着他的胳膊,就是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好像她不能松手。好像她很爱这个男人,没有了他她就会发疯的。

莉莲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像四十年代的电影明星,褐色的大眼睛,挺刮的鼻梁,你现在很少见到。总是穿得非常雅致,不管是穿茶会礼服,还是齐膝的鸡尾酒会礼服,或者拖在光洁鞋子白色足尖上的舞会礼服。但是,最让她感动的是他们相互注目的样子。那是装不出来的。莉莲在这个悲伤、灰暗、发霉的空间里自由自在、梦寐萦怀了六十年,这个地方蓦地显得意义不凡。两个人曾在这里生活,是不应该永诀的。这个地方仿佛披了孝服,因为这里是寡妇的伤心地。也许是伤心得疯了,是无法消解的悲痛。还有比她更伤心的人吗?

艾普莉尔知道雷吉诺尔德死于四十年代后期。大战中在皇家空军服役,死里逃生,那样的危险都过来了,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幸运、英俊、还有一个美丽年轻的新娘的人死得这么突然。她并不了解详细情况,但是她的外祖母告诉她妈妈,他是在大战以后去世的。这就是她们所有消息的来源。口头讲述的简短生平从一个孤独的女人转告了另一个孤独的女人,然后又告诉了她。但是对于莉莲一生的深入了解都可以从她周围墙上挂的照片中得到,从过道上打包的箱子里找到,艾普莉尔还可以从三间卧室和一间餐厅里的任何其他东西中寻找。斯蒂芬不是说大楼底下还有一间储藏室吗?

她曾经做了安排,要迅速将公寓出售,并且在两个星期内尽快将莉莲的东西处理掉。但是她现在不再这样想了。她想在这儿呆下去,深入了解她的姨婆和姨公。她想要调查,思考,收集材料,保存资料。这不是胡思乱想。她这样做,对莉莲是意义重大的。所有这一切。

信件是一定有的。或许还有日记。她将会像一个考古学家一样在这里细查、筛选,在这期间还要跟房产机构打交道,以及处理诸如此类的法律事务。要是办事抓紧一点,或许还可以在伦敦找一些地方去观光。不过莉莲的事情得优先考虑。假如这样一来得花光她的积蓄、辞掉家里那边的工作,也就随它去了。凡是与她姨婆有关的每一件事情,必须弄清楚的她都要弄清楚。

 

 

塞斯换上制服,手拿一杯茶,从管理员休息室上来的时候,他希望皮奥特尔已经到了地下车库里,他的锈迹斑斑的老爷车就停在那里。想不到皮奥特尔就在尽是汗迹的涤纶衬衣外面套上他的红色厚皮夹克,已经在那里等他交班了。他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当班日记本。“啊,塞斯,又见着鬼了!我们看了当班日记大家都笑个不停。或许是你晚上喝醉了威士忌,看花眼了,唔?”他翻着眼睛,举起一只手模仿举杯饮酒的姿势。

“我没有说我见到了什么。我报告的是响动。是声响。十六号里面有人。我听到他们在里面说话。”

可是皮奥特尔没有听他说话。“你值夜班要擦擦铜门牌号。我跟斯蒂芬说过,可是他不听我的。要是你手上有事做就没有功夫见着鬼了。”他皮夹克发出窸窣声,脸带着笑容,把门关上了。

不管听见什么响动,他不会再报告了。奶奶的。他尽职了;假如真偷走了什么东西,别忘了,他可是有言在先呢。

他瘫坐在椅子上,又想起了那天午后做的梦。这个梦让他怀旧,但也叫他心神不宁。小的时候他常常做噩梦,关在禁闭室里。他想叫又觉得很奇怪就是叫不出声来,就这样很不情愿地被推进房间里。大约是在他父亲走了以后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一而再,再而三,他常常在他的梦中见到那间神秘的禁闭室。这是一个真见到过的陵墓,当时他和奶奶去看爷爷的坟墓,在走过陵园一个荒凉的角落的时候见到的。陵墓上的花都死光了,石牌匾和墓碑上人的名字也都已经磨损。他看见就吓坏了。没法相信他的妈妈和爸爸有一天会死掉,丢下他一个人,然后也装进这里的石室或者陵墓里。不相信他也会死掉。他的奶奶笑着说道,“那还早着呢,塞斯。”但是,冰冷的大理石陵墓,里面一点点的光亮,紧锁的门和窗上的铁栅栏,这些情景老是在他脑海里出现。他想象着自己被放在里面。死了放在里面。到了那里他会站在小门的内侧,哭着喊着,但是他的妈妈、爸爸看不见他。会望着他们穿过墓碑离开了。他常常清晰地见到他们,发动那辆白色的奥雷格罗汽车,开走了,把他一个人关在门里面,他呜呜地哭,拼命地哭。

他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喜欢去想它。小的时候,想到禁闭室的恐怖,他胸口就会收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应该叫他的妈妈。他的爸爸。他的姐姐。做梦他就想叫他们。他已经记不起来他最后一回是什么时候跟他们哪个人说话的。什么事都让它去吧。

塞斯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当班记事夹,迫使自己去想别的事情。四十套公寓只有二十套有人住着。同前一个星期他四个班头上的情况一样。

大多数豪华顶层公寓套房,要么是富有得简直难以相信的人家度假用房,要么是员工在市里工作的公司集体公寓。尽管有些公寓套房里住的是刁钻的常住居民,但是他们夜间也几乎没有来找过他的麻烦。不过他发现东楼三十九号公寓来了一个人。有人搬进去了。老妇人莉莲已经死亡。似乎是死在出租车里,那是几个月前。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斯蒂芬告诉他的,但是在他值夜班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夜间从不出门。新来的住户登记的是艾普莉尔·贝克福德的名字。不知道她长的是什么样。

他喝完最后一口茶,走进了东楼与西楼这两幢楼交叉处建的装饰性花园里。他一边听着淙淙的喷泉,一边卷了一支细细的烟,抽起来。噩梦的记忆淡薄了,工作起来他开始觉得仿佛放松感又回来了。杂务事不多,只是偶尔出去巡逻一下,登记接待几个来访客人。这儿不像绿叶浮雕楼上的生活那样令人泄气,而且这儿舒服得多了。在他还没有来巴林顿大楼工作之前,因为有一个足球运动员曾经住在这儿的缘故,在《哈罗!》杂志[2]上登过介绍这幢大楼的文章。这是一项一个艺术家能找到的理想的守旧派工作,他曾经抱着这样的希望,但是在这个接待室皮椅上一坐下来,他就不再画速写了。现在他猜想他自己呆在这个岗位上是要忘却别人、也是要别人把他忘却;想要尽量轻轻松松地让自己淡出主流生活。因此这个想法已经不再让他心烦意乱了。

烧尽的香烟丢进了喷泉里,他也就回到那个皮椅上,开始打起哈欠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阿拉伯少年开着高性能汽车绕着劳恩兹广场飙车,飞驰而过。他核对了一下手表。还要再过十个小时他才可以在早晨离开,回去呼呼大睡。最好是平平安安美美睡一觉。

就在他翻阅《伦敦旗帜晚报》上的电视节目的时候,他突然被内线电话的嗡嗡声吓了一跳。铜控制面板上他看见四十号公寓标记旁边的红灯亮了。

“要干什么呀?”他悄声自言自语。是格罗克先生,一个中年瑞士花花公子,塞斯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不懂礼貌的人了。他拿起听筒,切断控制板上话筒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我是塞斯。”

“我要一辆出租车到希思罗机场。现在就要。”格罗克先生挂了。

他一直有一个想法,觉得富人是一群讨人嫌的人,这个住户使得他这个想法更加根深蒂固了。他刚来这幢楼工作的时候,住户和他们难以置信的财富把他震住了,仿佛他们一出现就将他肮脏的领带、磨损的鞋子、还有他履历表上的惊人尴尬暴露无遗。在他们的面前他就变得畏首畏尾,浑身不自在。但是半年来帮着搬出发臭的垃圾,在接待室目睹他们自以为是的种种表现,以及说话的拿腔作势和俗气的装束,他原先的敬畏渐渐地变成了一触即发的愤怒。到现在他对他们已经毫无敬意可言。尤其是这个格罗克。在这里工作让他深信不疑,金钱青睐最坏的人。

他乘上电梯到了五楼,格罗克的行李就在那儿等着。上去的时候他用纸毛巾擦了擦脸。粗糙的纸巾刺痛了他额头和两颊热烘烘和细嫩的皮肤。想起在电影院里一个亚洲人朝着他打喷嚏那件事,他心里纳闷他是不是从一个外国人那里传染了热带病。他擦着脖子,觉得喉咙里开始有一点发痒。接着他想起了在十六号公寓信箱张望的时候吸进了里面污秽的冷空气,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他心里想他现在嘴巴里还有灰尘的味道。

格罗克上了车,旅行包也都放妥以后,塞斯卷了一根烟,看着出租车从街沿离开,驶出了广场。他心里想,今夜值班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离开他的皮椅了。他感觉很不舒服。喉咙里面原先只是痒,现在好像觉得里面擦破了。上装里面穿的衬衫紧贴着背脊。

但是坐在桌子后面喘息一会儿的好事也没有持续多久。接着找他的人是沙富尔太太,她已经上了年纪,是疾病缠身的美国证券经纪人的太太。他们住十二号公寓。

她站在大楼正门的外面,开始拼命地按铃。他桌子后面的铃声一刻不停地响着,铃声传达了她的无比恼怒。她的样子比平日还要奇形怪状,头上乱糟糟地缠着头巾,一堆头发胡乱塞在头巾里,松散的一缕缕头发披在面团似的脸上。这简直是披着扎染印花大头巾的万圣节前夜。他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一个女人怎么会狂放到这般田地?尤其是一个有这么多钱的人,怎么也会这样呢?

塞斯通过桌子后面的开关,开门让她进来。她迈着两条粗壮的腿走进接待室,双眉紧锁,额头布满了皱纹。“什么意思……”长时间的停顿。“我们进不了门!”她指着门说道。塞斯皱起了眉头。尽管已经习惯了她的歇斯底里和难以捉摸的脾气,她总是会把他吓一大跳。她是个疯子。只有管理处主管,态度和蔼,说话和和气气的,似乎还能控制得住她的情绪。

她开始朝着他的桌子迈着短促、颤动的步子走过来。“还轮不到你呢!”她朝着他厉声尖叫。她一个胳膊在空中挥舞,酷似一头恐龙,臃肿的身躯向前微倾,伸出像胎儿一样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短臂。沙富尔太太原指望管理员会赶到门口,打开大门双手把门扶住,仿佛她是皇室成员。陪着她从电梯一直走到她的公寓门口,这样做也已经成了习惯。这是皮奥特尔开的先例,死皮赖脸地讨小费的把戏,可是塞斯绝不参与这样的骗人勾当。这样做会让他痛苦地想起他白白糟蹋了的教育——他在美术学院读了四年,接着又攻读硕士学位——结果沦落到要去安抚一个神经错乱、恃强凌弱的富人的地步,而且她还是个当着门卫的面,恐吓她矮小、残疾的丈夫的女人。

沙富尔先生很少离开公寓。遇上他难得外出,他总是有他尖刻的女人陪在身边。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偶,干枯的木头四肢,两条腿几乎不离开地面,仿佛大部分的提线都已经拉断了。他的妻子常常在她宽大的裙子边拖着这个老头走路,而且老是在那里训斥他,而他一步一步挪动两条腿,常常就要集中注意和精力保持身体的平衡。无论是这个男的还是这个女的,他们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汗酸臭。

塞斯起身站在椅子前,说,“晚上好,”这句话说得很轻,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她又怒气冲冲地挥动着双臂,脸也涨红了。“把斯蒂芬叫来!现在就给斯蒂芬打电话!”

等到她身后的电梯门开了,她才停止了叫喊。电梯开门的声音让她慌乱了一阵子,接着她脚步蹒跚走进电梯。她嘴上最后一声含含糊糊的话是尖叫,塞斯一点也没有听清她叫的是什么意思。他根本没有要打扰斯蒂芬的意图;等她到了房间里,她恐怕早就忘记了这场争吵。

可是那一夜他从此就再没有安静过。大楼每一个角落都一起参与谋划,要他忙个不停。到了九点钟,普扎里斯太太从二十二号公寓三次打电话下来,说电视接收不好。五号公寓的贝尼戴蒂太太也是这个问题。他在值班记事本上也写过,可是他也知道卫星天线公司的人从他上一个班头以来,屋顶已经上去过两次了。十点半钟,十九号的辛格太太说西楼有烟味,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查个究竟,十八号的罗斯太太也对他说了同一个问题。尽管没有一丝火情迹象,也没有烟雾警报,但是他还得去查个究竟。

假如辛格和罗斯在他们的公寓里都能闻到烟味,那么烟是从十六号冒上去的。那可是他每一次当班的三趟巡查都打算回避的地方。

“奶奶的。”他乘上电梯到了十楼。

他一走出电梯站在平台上,也能闻到烟味:烧糊的肉,烧着的衣服,还有像硫磺一样的气味。可是并没有看到烟雾,门上都是冰凉的,垃圾桶也是空无一物。这是一种死人的气味,但是它是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臭味,像是发生过火灾事故的地方事后没有散去的余味。十九号门口附近气味最浓。那是罗斯老太的家。



[1] 小道格拉斯·费尔班克斯(Douglas Fairbanks,Junior,1909-2000),美国电影演员,二战时美国海军军官。

[2] 是西班牙同名杂志的姐妹版,刊登名人消息和讲述很有人情味的故事,一九八八年在英国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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