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写出现代女性的切身问题，将她们狡猾、温柔、友情等感受性融入日常生活中，化为杰出的作品，是过去所未有的现代女性小说。

——by 渡边淳一

2005年《对岸的她》直木奖获奖点评

 

直木奖、川端康成文学奖获得者

渡边淳一最为欣赏的日本当代女作家

与吉本芭娜娜、江国香织并称当今日本文坛三大重要女作家 

《对岸的她》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5312099/）

作者：[日]角田光代

译者：刘璐

ISBN：978-7-5327-5206-5/I.2973

出版时间：2011.1

字数：118千字

页数：278

开本：特32开

装帧：平装

定价：23.00

 

    房间还没打扫干净，那天的工作在下午五点前就结束了。葵和小夜子坐着那辆来时的面包车原路返回，上午下车的女人们也陆续上了车，车子往中野站方向开去，女人们还是一脸疲惫不堪的表情。

    小夜子在驾驶座背后坐着不断地看表，葵说过要先回事务所填写工作日志。现在去事务所最早也得六点才到，写完工作日志从事务所出来就是六点半了……可是，婆婆说了让六点以前去接明理。“我打个电话可以吗？”鸦雀无声的车厢中，小夜子胆战心惊地问。

    “给哪儿打电话？”坐在副驾位置上的葵回头问她。

    “我把孩子寄放在婆婆家里，我跟她说声晚点去接，不然她又该唠唠叨叨的了。”小夜子想起婆婆的牢骚，心情瞬时跌落得无边无际，为了使情绪高涨，她故作轻松地这样说。

    “既然这样的话，田村，工作日志在家里写也行，从中野站就下车直接去吧，行吗？”

    “可以吗？”

    “没事，反正也只剩写日志了，你刚是说婆婆吧？你婆婆是个很唠叨的人？”葵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就像一个孩子想在漫画书里了解剧情那样刨根问底。

    “不是唠叨，简直就是挖苦讽刺。已经非常厉害了。”考虑到还有其他人在，小夜子凑近葵脸边小声说。

    “哎？还挖苦讽刺啊？那种人狠狠揍她。”葵扬起拳头，用认真的表情说。车里面原本望着各自的方向沉默着的女人们，不自然地面面相觑并一起笑出声，连中里典子都趴在方向盘上笑了。车内洋溢着笑声，疲劳感一下子烟消云散，凝结的空气一下子流动起来。

    “真的，你只要狠狠揍一顿就好了。”金发女人笑着说。

    “要是能揍的话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娃娃脸女人说。

    “哎呀，现在的女人都很厉害的，所以这点事情应该还是敢干的吧，我们这些人难道只能忍吗？”半老徐娘开始发牢骚，驾驶座上的中里典子好像还止不住地在笑，肩膀还在不时地抽动。

    小夜子和其他女人一起在中野站下了车，和大家道过别以后跑进了检票口。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回过头来。“辛苦了，田村，不要输给你婆婆哦。”葵一边挥着拳头，一边对小夜子喊着。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们也边笑边对着小夜子挥手，小夜子深深地鞠了一躬，通过了检票口，在站台上跳上跳下终于跳进了电车。

    她擦着额头上掉下的汗水，想起葵说的“不要输给你婆婆”那些话，忍不住笑了。按照自己的想象，社长应该是全身名牌珠光宝气的女人。而葵却是另一类，她想象的就像是在漫画和爱情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重复着婆婆和媳妇之间非常容易理解的斗争。在对面窗户中看着自己淡淡映出的乱发，小夜子在嘴里轻声嘀咕：“不能输哦。”

    第二天，中野站的三菱银行前面站着一个眼熟的人，不是葵，小夜子出乎意料的失望。想起来好像是入职那天介绍的白金星的同事，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只好先打招呼：“早上好，请您多关照。”小夜子对着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鞠了一躬。年轻女孩紧紧地向小夜子靠了过来。

    “对了对了，昨天你去了吧？怎么样？难吗？”她用一种亲切的口气问。

    阴霾之下，九点过五分，中里典子的白色面包绕着转盘开过来了。小夜子和年轻女孩一起上了车，车里坐着的都是和昨天不一样的生面孔。坐在小夜子旁边的年轻同事把声音压低不住地讲话，小夜子只是一边礼貌地回应着，一边想起来她叫岩渊，听说以前在出版社做过兼职，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小夜子和岩渊被带去的还是昨天的那个地方。小夜子负责厨房，岩渊负责房间。中里典子寸步不离地指导岩渊。“天井的灰尘掸不掉的，用脑子想想，有脑子吧？地毯也不用抹，用掸，明白？”这样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小夜子一边听，一边用刮刀清理着换气扇上残留的油污。

    “累死了，我来了，真没听说过这样的，简直无法相信，我感觉是魔鬼。”去快餐店吃中午饭，岩渊一坐下就开始抱怨。“你看，画的妆都花了吧？啊，田村你没化妆啊？哎，真是被说中了，干重活来了。”岩渊扬起粉底脱落的脸，一本正经地抱怨着。小夜子只是含糊地点头，用水泡涨了的手指剥开汉堡包的包装纸。

    “我明天真得认真地和楢桥谈谈，让她帮我和长谷川她们换换。我的腰不好，虽然不能说是纤弱吧，但是天生就是脊椎不好。这个楢桥也真是的，也不把工作内容先交代清楚。”岩渊还在叽叽呱呱的抱怨个不停。初次见面的时候没觉得她是个这么能说的女孩啊！小夜子发现，她只有在啃汉堡包的时候才停得住嘴，连边嚼边喝的时候都在不停地唠唠叨叨。面对着岩渊口若悬河般地阔论，小夜子只能不断地暧昧敷衍着。

    “这样说，也许是因为我还不值得信赖，不过我看我们的社长也是一个不太会设计将来的人，还稚气未脱，我觉得因为有了山口才能经营下去的。楢桥呢，你跟她说什么她都是不温不火地‘好，好’。甚至社长对年纪轻的我也是不管说什么都随随便便的，结果那个人什么工作经验也没有，就像我，因为在大出版社干过五年，好多地方觉得还是很好相处的。”小夜子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墙上的镜子里。个子不高但是体格健壮的岩渊就在自己对面，脸上的粉底被汗水冲花了，衬衫的腋下还残留着汗渍。而自己，头发紧紧贴着，像是挂着一株裙带菜，因为没有化妆的缘故，脸色看起来竟像半个病人。

    “对了，田村你不知道吧，社长是个很厉害的人哦。”岩渊发觉小夜子心不在焉，于是把脸凑过来压低声音说。

    “厉害是指？手下的事？”小夜子问。

    “不是，她过去很厉害，听说报纸上都登过。”

    “天才少女？还是类似这个？”被岩渊这么一说，倒是提起了小夜子的兴趣。

    “那种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天才啊。不是啦，她的人生很波澜壮阔，报纸上写的，无非就是事件啊事故啊之类的嘛。”岩渊一边舔沾着番茄酱的手指，一边得意洋洋地说。

    小夜子本来想再进一步问下去，但她瞟了一眼店里的钟，一看时间不早。“岩渊，我们应该回去了吧。”小夜子站起身开始收拾台子上的包装纸和纸杯，岩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夜子一边用海绵轻擦着沾满油烟的墙壁一边想，自己偶尔会悲观地认为诸事皆不顺，甚至到最后都不爱出门，原因其实就在于像岩渊这样的人。比如学生时代，再比如更往前的少女时代，或者是几年前工作过的电影发行公司，都曾出现过岩渊这样人，迅速接近自己，口无遮拦地说着这个那个的坏话，再拼命地让别人赞同。但是却发现自己才成为了大家攻击的对象。最近一段时间消失的疑问又再度在脑海中浮现。难道直到幼儿园的名单中出现明理的名字之后，工作才算有意义吗？

    为了掩盖这些越不想去想就越要想的问题，小夜子用海绵不停地画着圈。而海绵下面的油污却怎么也擦不掉，泡越多海绵变得越重。

    “你看！那个地方要用卫生筷，不要用你那胖手，明白了吗？”从里面传来中里典子着急的声音。

 

    和岩渊一起在中野站下了车，回了事务所。岩渊一个劲地喊着腰痛，一边抱怨着这个楼里面怎么没有电梯，一边跟在小夜子后面磨磨蹭蹭地爬楼梯。看了一下时间是四点半。写完日志出事务所差不多五点，五点半就可以去接明理……小夜子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和一个三楼楼梯平台下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她慌忙抬起头，站着的竟是一个很眼熟的年轻男子。

    “木原！”后面的岩渊大声叫，想起来了，他是入职那天介绍过的同事。葵说他不是公司员工，只是忙的时候来帮忙。

    “回来了？辛苦了。”木原热情地笑着问，站在原地不动。

    “是啊，楢桥最坏了，真过分。”岩渊声调高了起来。

    “田村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呢？”木原倚在水泥栏杆上，问小夜子。

    “清洁，做清洁，木原你听着，那简直就是体力劳动。”岩渊抢在小夜子之前回答，边说边蹲在台阶上。

    “是想以田村为首建立一个保洁公司吧？”

    “楢桥一开始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工作内容，只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我的腰还不好。”两人貌似有着长谈的趋势。小夜子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了一眼正在谈话的两位，好像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小夜子小声说，然后开始一个人上楼，听到木原叫她，她回过头去。

    “下次请告诉我清洁的事哦。”木原笑着挥挥手，不知道为什么，木原的这种和蔼可亲竟让小夜子觉得很着急。

    轻轻点点头之后，匆忙离开。听到后面传来岩渊慢吞吞的声音——“清洁的事情我不是全都跟你说了吗？”

    事务所里只有葵一个人，她在餐厅的桌子前好像在干着什么，然后看见小夜子进来。

    “哦，辛苦了。”葵学生般地朝小夜子打招呼。

    “不好意思啊，我可以用那张桌子吗？”站在餐厅的小夜子问葵。

    葵没说话，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CD杂志、影碟、明信片等等之类。小夜子在葵面前坐下，拾掇了一下摆满的东西，腾出了一点空间，再打开从包里拿出的笔记本。房间又恢复了安静。葵叼着烟，一只手玩着打火机，一只手翻看小夜子打开的笔记本。

    “今天典子还是很凶吗？”葵问。

    “也凶也不凶吧。”小夜子笑着回答。

    “那个人啊，以前是个普通的主妇，我们是在旅行时认识的。典子和旅行团走散了。我是一个人旅行，她很惊慌失措地和我说话。”葵点烟，说道。

    “没有孩子非常恼火，所以就和朋友一起开了这个家政公司。公司刚一开始呢，又怀孕了。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是个很保守的主妇。但是开公司以后，应该说是当妈妈以后，变成非常大胆的性格。”

    小夜子把脸从笔记本上抬起来，看了看葵。

    “中里有孩子了？”

    “一个上小学一年级，一个上幼儿园。听说因为是独子，所以很快又生了第二个。”

    “孩子还这么小啊。”小夜子吃惊地说。

    “因为她晚育，她告诉我是她自己不想要，想要的话早就生了。二十多岁、三十多岁和四十多岁人的体力是完全不一样。中里将近四十了才生孩子，事业也刚起步，真的很不容易呢。”

    “哎……”小夜子听得入了迷，看了看时间，赶紧又把头埋进了笔记本。急急忙忙写着。

    “对了，田村，我们一个月有一次以跨行联欢会为名目的聚餐，下次你也去吧。因为可以顺带着和田村的欢迎会一起办，你选一个合适的时间。”

    小夜子抬起头，“我需要和丈夫商量一下……”一边说一边才发现，这三年来，除了买东西之外，几乎没有把明理交给丈夫，自己独自行动的时间，这样的事情究竟可不可以呢？

    “这样啊，行，没关系，商量完再告诉我，星期六也可以的。”葵说着，开始把CD和影碟放在架子上。

    “星期六的话，修二倒是可以照看一下明理。可以让大家早点开始，自己中途先走应该也没有问题吧？”小夜子发觉，自己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一边张罗这些事，自己都有点意外。尽管和陌生人喝酒这种事情，一开始就应该敬而远之，但是自己的确想去参加。与自己同龄的公司老板葵、变成胆大妈妈的中里典子，还有很多很多的人自己都想见见，聊一聊。如果想要一个人来为自己肯定某件事的话，那就是：决定上班这件事是正确的。

    “啊，下雨了！”葵叫道。

    她从和式房间开着的窗子一眼望去，就在和式书桌前，雨点宛如雪崩，接连不断地大颗大颗砸在大大的玻璃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