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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哈德·施林克《周末》连载二

(2011-02-24 11: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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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出版社

译文好书

伯恩哈德

施林克

朗读者

奥斯卡

周末

原著

连载

文化

分类: 书摘连载

德国最有影响力畅销小说家、奥斯卡奖电影原著《朗读者》作者施林克最新小说

http://img3.douban.com/lpic/s4577129.jpg 

书名:周末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4732185/

作者:[德]伯恩哈德·施林克

译者:印芝虹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2.12

书号:978-7-5327-5047-4

开本:32

装帧:平装

页数:211

定价:24.00元

 

4

    当海纳跑了一大圈,穿过田野回到宅邸时,又有一辆车停在了大门前,一座巨型的银色奔驰,汉堡牌照。老宅的房门开着,海纳走进去,在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他看见左边有一个楼梯通向上面一层的楼廊,楼廊的两头是两扇门。楼梯与楼廊都用金属架支撑着,墙面同样有涂料脱落,地面的不少自然石板已经用水泥填补替代。不过,到处都很干净,进门迎面是一张古旧的桌子,桌上立着一个大花瓶,里面插着五颜六色的郁金香。

    楼上的一个门开了又关上,从门后的屋里传来短暂说话声和笑声。海纳朝上望去。一位妇女拖着缓慢、沉重的步履,左手扶着扶手,从楼梯上下来。她的左腿或左脚好像有病痛,海纳想,而且,她也太胖了。他估计她50岁,比他自己年轻几岁。她还太年轻,还不该得椎间盘突出的病。她不会是出过车祸吧?

    “您是不是也是刚到的?”他把头歪向房前停靠的那辆奔驰车的方向。

    她笑起来。“不是的。”并且她也用头点了一下奔驰的方向。“那是乌利希夫妇和女儿”我是玛格丽特,克丽丝缇安娜的朋友,就是这儿的人。我现在又得去厨房了——你是不是一起来,帮帮我?”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一直呆在厨房里,削土豆皮,把它们切成片,将腌黄瓜切成块儿,剁葱,被指点着拌沙拉调料,把属于调料的东西搅和进去。“被搅动了,而非被晃动了”——他尝试着开了个玩笑。玛格丽特的轻松,自若,快乐令他迷惑。那是一种简单人的快乐和幸运儿的安然自若,对于他们,这个世界有如自家,而且本来如此,无需为之付出劳动——海纳对这两种人都不感冒。同时,她身体散发出的魅力也令他迷惑。这是一种让他加倍地不能理解的情之魅;他不喜欢胖女人,他的女朋友们全都是模特般的苗条。看来,这个对他的风度魅力全然不加理会的玛格丽特,不仅仅是克丽丝缇安娜的一个普通朋友,有可能还对他了解很多,比一个一般的朋友要了解的多。当他回想到和克丽丝缇安娜共同渡过的那一个夜晚时,心里重新涌上了一种被利用的、受伤的感觉。此外,克丽丝缇安娜当初的表现依旧显得十分奇特,以至于他再一次感觉到,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他没有搞清楚,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失败的恐惧。他是因此而来到这里的吗?克丽丝缇安娜的电话是不是唤醒了他内心的这个愿望,希望最终能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想不想尝尝这种果酒吗?”玛格丽特把一只玻璃杯举到他面前。他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他了。他脸红了。

    “对不起。”他拿过杯子。“很乐意。”这是白桃酒,酒的味道令他想起他的童年,那时没有黄桃,只有白桃,他想起了母亲在园子里种下两颗桃树的情形。他把空杯子还给玛格丽特。“我的土豆沙拉做好了。我还可以做什么吗?你知道我睡在哪里吗?”

    “我带你去。”

    但是他们给半路“拦截”了。他们在楼梯上迎面碰见了乌利希和太太及女儿。矮小的乌利希和高大的太太以及高大的女儿。海纳受到他们的欢迎、拥抱,被他们带到了房后的平台上。乌利希的好动不宁和喧响跟从前一样,对他来说有些过头了,而他太太自我感觉良好的仰头大笑,他女儿叠加摆放的长腿,短裙,紧身的背心和撅嘴,无聊的、挑逗性的姿态,都让他看不大惯。

    “没有电——如果要听联邦总统讲话,我们得坐到我的车子里去。之前在新闻里已经预告,总统将在星期天发表柏林大教堂演讲。我敢打赌,下什么赌注都行,他肯定要宣布对约尔克的特赦。很得体,我不得不说,很得体,他是在约尔克出来之后,找到一小块没有记者和摄像机的地方之后做这件事。”乌利希望了望四周,“这个小地方真不赖,真不赖。但他也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你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吗?艺术界和文化界会要他这样的人,作舞台助理或者灯光助理或者作校对工作。他开始也不妨到我的牙科工场来,但这可能对他来说不够高雅。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自从我中断了大学学业,成了一名牙科技工以后,你们一直有点轻视我。”

    海纳又一次费劲地回忆起往事。游行中,乌利希总是参与的,在一次针对一名政坛人士的奶油袭击中,乌利希还找来了一种无害的、但是臭烘烘的液体。轻视?作为一名劳动者的乌利希在那时肯定是被大家所钦佩而不是轻视。他于是这样对乌利希说。

    “罢了,不说那个了。我有时会读你的东西——高档的。还有你给他们写文章的那些报刊,《明星》,《明镜》,《南德意志报》—— 一流的。思想、精神的东西现在不是我的专长了,我是想说,我跟踪它,但是最终置身其外。但是,有关经济的东西,——我相信,用我的牙科工场,我就能把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全打趴下。所以,个人做个人的事,我,你,约尔克。当克丽丝缇安娜打电话来时,我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个人做个人的事,我对自己说。我不对别人下什么判断。约尔克做了他妈的蠢事,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好了,他该把自己的生活重新弄上正轨了。这事对他来说不会很容易。他从前就不知道工作是怎么一回事,如何跟人打交道,怎样跟这个世界和平共处——他现在又能从哪里知道呢?我不相信监狱里可以学到这些——你说呢?”

    海纳想说他不知道,话还没出口,卡琳和她的丈夫从房子里出来,走向平台。海纳为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而感到高兴,同时他也为自己再一次立刻记起了与之相对应的名字而感到高兴。卡琳曾经作过牧师,现在成了一个小教区的主教。他几年前为了教会与政治的问题采访过她,去年还跟她一同坐在一场谈话节目里。这两次的经历都令他愉快,同时得以确信,他在大学期间就喜欢她并非偶然。她具有一种令人喜欢的聪慧,他欣赏这一点,因而就不去在意她的声音和演讲中有一种含有艺术成分的柔和与沉稳。牧师们会变得庄严肃穆,他对自己说,就像记者们会变得肆无忌惮。海纳感觉到卡琳也很高兴与他重逢,虽然人们永远无法得知,牧师们的友好是其职业使然还是出于好感。她丈夫爱伯哈特,一位某南德博物馆的退休馆员,比她年长许多,对她的关照无微不至。天有些凉了,他取来披肩给她围上,她则亲昵地表示感谢。这些让海纳想到,在这一对人的爱情里,一个女儿和一位父亲的渴望得到了满足。卡琳的丈夫在落坐之前就先洞悉了桌上的局面,搬了张椅子坐到乌利希的太太英格博格和他们的女儿多乐之间,并将两人带进一场聊天之中,甚至能不时地引得那张百无聊赖又不甘寂寞的撅嘴发出开心的笑声。

    玛格丽特陪着安德里阿斯来到平台,并且通知大家,约尔克和克丽丝缇安娜从途中来电话说,他们将在半小时后抵达。六点钟在平台上先喝开胃酒,七点钟在沙龙厅里晚餐——如果哪位在晚餐前还想要活动活动腿脚的,现在还有点时间。她将在临近六点时敲钟招呼大家。

    其他人都坐着没动,海纳站起来。安德里阿斯不属于这个在中学或者在大学的头几个学期里就相互结识了的老朋友圈子。他曾经是约尔克的辩护人,但后来退出了,因为约尔克和其他被指控的犯人想要在政治上拉拢他。几年前,当约尔克争取提前释放寻求帮助时,他又作了他的律师。海纳从前也遇见过他。看来这场舞台的设计是下午先让客人们相互熟悉一下,等约尔克到来之后,一切才开始围绕着主角旋转,那么海纳可以暂时告别一会儿了。他本来就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么多人在这么促狭的空间里一起呆上这么多个小时。

    他又一次穿过田野绕起大圈子。他慢慢地走,动作不协调,跨着大步,甩着膀子。他在纽约没有给他母亲打电话,回来之后也还没打,感到有些负疚,尽管他知道,她并不记得他上一次是什么时间跟她说话的。他厌恶这个电话仪式,电话中,她母亲一次又一次地要求他高声说话,结果还是得放弃,气馁地放下电话,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厌恶去看望她的仪式,她每次都十分期待他去看望,却又总是非常失望,因为她感觉到他的距离。然而没有这个距离,他会无法忍受她和她的痛苦、埋怨和责难。他的手在上衣的口袋里玩弄着电话,打开,关上,又打开又关上。不,他还是等到星期天再打。

    快到六点时他再次来到那座房子跟前,这次是房子的另一面,穿过一片种着果树的草地,路过一座在其低矮的屋檐下堆着一个很大的木材垛的花园房。大房宅的这一侧也有一棵橡树,它曾经被雷电击中,长得矮小、扭曲,而且这里也有一个房门。当他站到这棵树下,望向暮色时,玛格丽特打开了房门,在围裙上擦拭着双手,倚在门框上,望向暮霭,像他一样。门边上挂着一只钟;即刻,玛格丽特就将离开门框,用她两只粗壮的露裸的手臂,抓住那只短短的钟槌,将钟敲响了。海纳不知道她看见他了。突然,她虽然没有向他转过身子,却用一种越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刚刚好让他听见的声音向他问道:“你听见乌鸫的对唱吗?”他没有注意到这鸟的歌声,现在听见了。暮色,乌鸫,门框中的玛格丽特——不知道为什么,海纳几乎流泪。

 

5

    伊尔璱听不见钟声。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写着,她的房间在这座宅邸的另一头。房间里摆有行军床,椅子和桌子;桌上放着水罐和脸盆,一支蜡烛,一盒火柴和一束郁金香。这是一个角屋;伊尔璱可以从这儿的一扇窗户里望见那棵橡树和橡树后面的仓房,通过另一扇窗看见大门。

 

    葬礼的第二天乌拉家里来了两个吉安事务所的律师。接近傍晚时分了,孩子们等候着晚饭,在房子里喧闹着。年长的律师介绍自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年轻的则是和吉安有过特别紧密合作的同事。乌拉认出了这两位;他们在前一天向她表达过悼念,年轻的同事有一次还曾经来接过吉安。

    “我们和法国的警察通过电话。他们在汽车里没有找到您先生正在处理的文件。请允许我们问一个问题,这些文件会不会在家里?”

    “我今天晚上会查找一下。”

    但是她的回答不能令这两人满意。事情很急,年轻的说,不过不必麻烦她,他知道在哪,接着就从她旁边穿过,上了楼梯。年长的请她理解和原谅,跟着年轻的走进了吉安的书房。乌拉本来想一起上去,但是双胞胎在争吵,水又开了。她于是把律师们给忘了。当她和孩子们吃着晚饭时,律师们从吉安的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们手上抱着一堆文件,然而,他们专程来寻找的文件却没有找到。

    当天晚上那个电话来了。乌拉把孩子们送上床,靠着厨房桌子坐着,筋疲力尽,简直无力去感受伤痛和悲哀了。她只想躺下,入睡,一直到几周后或者几个月以后再在一种新的平常状态下醒来。可是她没有力气站起来,跨上楼梯,走进卧室,上床去。她所以接电话,也只是因为电话就挂在墙上,她不用站起来就能摘下听筒。“喂?”

    没人说话。接着她听见打电话的人的呼吸声,而那是他的呼吸声。她十分熟悉这声音,她爱这声音,爱他们俩电话交谈中间的休息,这时侯他的呼吸声让她感觉他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吉安”,她说,“吉安,说话啊,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说话,而当她在恐惧地等待之后再次说“吉安!”时,他挂了。

    她坐着,像被麻醉了。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同时确定自己必然是弄错了。她明明看见吉安躺在棺材里的。吉安。

    两天后她在信件里看见了尸检报告。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和出生地,身体数据和身体特征——只是在阅读取样化验和报告中的描述时,她才感到了法语文字带来的困难。她取出词典,投入了工作,虽然她读到的每一个取样都令她痛苦。这样做过以后,她又把整篇报告通读了一遍。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躺在桌上医生面前的吉安穿着的运动衫和牛仔裤。而他那天是穿着西装去事务所的。警察的报告上写的也是这样,他是穿着西装在他的汽车里被找到的。

    她去看他们共同的衣橱。她认识他的衣物,包括他的牛仔裤,他的T桖衫和运动衫。一件也不少——仿佛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似的。她打电话到丧葬公司。那边人有点惊讶地告诉她,她先生从法国运来时,身着一件皱皱巴巴的灰色西装。他们说问过她还要不要这件衣服,她想不起来了吗?

    那天晚上,孩子们睡觉以后,乌拉给伊尔璱打了电话。她说,她独自一人已经无法承受了。伊尔璱出于义务感来到乌拉身边。她和乌拉并不是关系密切的朋友。但是,在乌拉孤独而绝望地想从她这里寻求安慰的时候,她愿意尽自己的所能给予她。

    但乌拉并不是想要安慰。她用盔甲裹住了自己的伤痛。她要战斗。她确信这件事里面有明堂,她不愿意就这么算了。谁在幕后?他们把吉安弄到哪里去了?他们劫持了他吗?劫持了然后谋害了?

 

    伊尔璱放下本子和笔朝窗外望去。乌拉和她当初像着了魔一样。她们什么没有试过啊!寻找吉安最后几周打过很多交道的那个当事人,因为吉安作过几次关于他的不祥的暗示。监视因为那些文件而不肯让步的律师事务所。旅行去诺曼底。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什么假设是太离谱的,没有什么猜想是太过分的。直到一年以后,她们的狂热消耗殆尽,与此同时,她们的友谊也一起销蚀耗损。乌拉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因为伊尔璱不愿意跟她一样相信,吉安被他的事务所或者是一个当事人算计了,被他们逼死了,或者劫持并谋害了;伊尔璱坚持认为,吉安只是佯装了他的死,现在正在过着他的新生活。她们俩还会见面,还打电话,但是见面和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中间相隔的距离越来越长,到最后各人都为对方不再来电话而感到轻松。

    伊尔璱理解乌拉为什么要投入到这场狂热里。它让她得以搭乘疾帆穿越哀水;当狂热过去以后,她也越过了吉安的死。然而为什么这股魔劲也攫住了她呢?是对共同的东西的渴望吗?因为与乌拉一起行动能够满足这种渴望?但是她为什么又不能同意乌拉所坚信的有人设置自杀陷阱,或者是劫持及谋害的阴谋呢?那么是冒险的乐趣吗?是病态的表现欲?她当年有些时刻的确认为,自己正在跟踪一个巨大的秘密。不管是什么把她拽进了这股魔劲里吧——这个东西现在到哪里去了呢?她的内心有什么东西从此以后被压抑下去了吗?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时就跃跃欲试,如今也许仍然没有放弃呢?

    当钟声再次敲响,伊尔璱终于听到的时侯,已经是七点了,已经不能再迟了。房间里没有挂镜子,伊尔璱打开窗户,在玻璃里寻找自己的形像。她放弃了修饰头发和面颊的企图;“镜子”里的自己太不清楚,而她本来就不善于使用梳子,睫毛膏和口红。然而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感觉到对这个女人的怜悯,这是她自己,她总是太压抑了,因而不论在哪里,都不能全身心地投入。除了在家里——她恋家,即便她那点家庭幸福有些可怜,那不过是一个猫和书的世界,她为此感到有点羞惭。她对着自己凄然无奈地微笑着。晚间的空气很清凉,她深深地吸进、吐出。她鼓足所有的力量,下楼到他们中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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