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欲生的乳房--《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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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不欲生的乳房
转自2010年10月23日 厦门商报 文:储劲松
一个精力旺盛的大男人,38岁的犹太人、比较文学教授大卫·凯佩什,在一天夜里突然变形成一只重达155磅的硕大的女性乳房。这种不可稽考的事,是奥地利卡夫卡以及他的忠实追随者波兰舒尔茨,常常在作品中大玩特玩的戏法。在美国文坛极富声望的作家菲利普·罗斯,也是一个变形高手,他的小说《乳房》继承和运用了卡夫卡变形文学的创作手法,以一只充满象征和隐喻意味的乳房,来引领读者对人类“异化”以及身份认同感缺失这些严肃命题进行思考。
故事中的主人公大卫,是一名知识分子。生理赋予他的情欲,与知识赋予他的理智,在他的身体内,一直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事实上,在每一个人的体内,都存在着这两种难以调和又必须调和的矛盾,生理驱使着我们放纵,理智又驱使着我们节制。罗斯之所以选择一名知识分子,作为暴露这一两难问题的对象,同时作为思考上述两个严肃命题的考量对象,我想是别有用心的。因为,知识分子是上帝派到人间来的思想者,他们对人生诸多问题思考的深度,是非知识分子所不能抵达的。把大卫作为标本,更能深刻地反应出问题的本质。事实上,整部小说,除了一只硕大的乳房,在演绎着一场荒诞不经的故事之外,也就是说,除了贯穿全篇的离奇情节之外,对人生各种终极命题的形而上思考(比如“我是谁”、“谁是我”),尤其是对“异化”和身份缺失的思考,占据着大量的篇幅。
“它怪异地开始了。”在小说的开端,罗斯阴森森地写道。确实是世间极其怪异之事: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在情欲和理智这双重作用力夹击之下,大卫的理智渐渐被情欲击溃。在一天夜里,他的身体终于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等到他醒来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变成了一只乳房,用大卫本人自嘲的话来说,就是“我变成了一叶与任何人形都毫无关联的乳腺,一个具有足球或飞艇外形的生命体,一个重量为155磅的海绵联合体”。医生的诊断,说是“荷尔蒙激增、内分泌失调”的恶果,或者是“雌雄染色体的大爆炸”。
至此,大卫已经异化,他不再是一个“人”,失去了“人”这个普通而正常的身份,自然他也就失去了人所拥有的一切,比如形体、面貌、职业、地位、光环、权利、责任等等。他不能视物,不能移动,只能像一块肉一样呆在医院里,靠静脉注射摄取营养维持可笑的生命。然而更要命的是,他(或者它)却仍然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的思维,甚至因为没有眼睛也没有腿,他的思考能力以及用来思考的时间,还大大超过了从前。于是,他的生命虽然已经毫无乐趣可言,痛苦却加倍地来折磨他。他是一只痛不欲生的可怜的乳房!
《乳房》中的乳房,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承载物,它包含的信息,包括生命的源头、哺乳的工具、性、思想等等。说到底,它(或者大卫)不过是罗斯的一个道具,既可以用来吸引读者的注意,更可以代表他本人来阐述见解与主张。在小说的最后,乳房说道:“让我来总结一下吧,我那些同属于哺乳动物的同胞们,让我用里尔克的《远古的阿波罗残雕》一诗来收尾吧……尤其是最后那句警句。”里尔克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这样写的,“你必须改变你的生活。”
撇开深刻寓意不论,《乳房》在文本上,也是一部很好读、很有意思的小说,罗斯的奇谈怪论,有一种恐怖片的味道,很能钩住读者。这个生于新泽西州纽瓦克市的作家,平生获奖无数,包括普利策文学奖、纳博科夫笔会奖、索尔·贝娄笔会奖等等。他更是多年来诺贝尔文学奖最具竞争力的候选者之一。仅就索尔·贝娄笔会奖而言,它是授予那些“在漫长的文学生涯中获得突出成就,在美国文学领域取得至高地位”的作家的,由此可见罗斯在美国文坛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