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希拉里·曼特尔《狼厅》连载六

(2010-10-22 15:35:25)
标签:

译文出版社

译文好书

希拉里·曼特尔

狼厅

布克奖

全美书评人协会

连载

分类: 书摘连载

希拉里·曼特尔《狼厅》连载六

    他说这番话,是为了让所有的人听见;他心里想,从理论上说,当年是为了和平,而现在呢,我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场或长或短的战役的第一天;我们最好尽力行动起来,并且希望我们的补给线能延续一段时间。“我想,我们能设法弄到一些火炉用具和汤罐,以及乔治·加文蒂斯觉得我们不可缺少的其他东西。因为我记得大人您曾经为赴法征战的国王的大军提供过补给。”

    “是的,”红衣主教说,“而且我们都知道,当时你对我们的战斗持什么看法,托马斯。”

    加文蒂斯说,“什么?”红衣主教说,“乔治,你不记得我的手下克伦威尔在议会下院里是怎么说的吗?那是五年前吧,当我们需要为新的战争筹钱的时候?”

    “可他那是跟大人您作对呀!”

    加斯科因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些话,这时开口道,“你当时可没捞到好处,先生,发表跟国王和红衣主教大人作对的言论。因为我记得你那些话,我敢肯定其他人也一样,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讨到好,克伦威尔。”

    他耸耸肩膀。“我没有想去讨好。我们并不是都像你,加斯科因。我只是希望下院能从上一次吸取些教训。回顾一下历史。”

    “你当时说我们会输。”

    “我当时说我们会耗尽家底。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红衣主教大人提供补给的话,我们所有的战争结局都会更糟。”

    “1523年——”加斯科因说。

    “我们现在一定得再打一仗吗?”红衣主教说。

    “——萨福克公爵距巴黎只有五十英里了。”

    “没错,”他说,“可是对一支步兵来说,如果大冬天里食不果腹,并且只能在潮湿的地上睡觉,然后浑身发冷地醒来,你知道五十英里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五十英里对马车的轮轴陷入泥泞的军需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至于1513年的荣耀——则是上帝在护佑我们。”

    “图尔奈!泰鲁阿纳!”加斯科因叫了起来。“你对当时的战况视而不见吗?连克两座法国城市!国王在战场上那么神勇!”

    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我会朝你的脚上吐唾沫。“既然你那么喜欢国王,那去为他工作好了。没准你已经这样了?”

    红衣主教微微清了清嗓子。“我们都是这样,”加文蒂斯说,红衣主教也说,“托马斯,我们都在为他效劳。”

 

    一行人来到红衣主教的船边时,他的旗帜在飘扬:上面是都铎玫瑰和康沃尔山鸦。加文蒂斯睁大了眼睛,说,“看哪,那么多的小船在来来往往。”一时间,红衣主教还以为是伦敦市民出来为他送别。但当他上船之后,从小船里传来了各种嘲骂和嘘声;岸上围满了人群,尽管红衣主教的侍从阻拦着他们,他们的意图却显而易见。当船桨开始朝上游而不是朝下游的伦敦塔划去时,响起了一片叹息和高声的威胁。

    只是到这个时候,红衣主教才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开口说起话来,并且不停地说呀,说呀,一路说到帕特尼。“他们这么恨我吗?除了帮他们发展贸易,向他们表示友好之外,我还干什么了?我埋下过仇恨的种子吗?没有。不曾迫害过任何人。遇到小麦减产,就总是寻求补救。学徒暴乱后,当闹事者被套上要吊死他们的绞索站在一旁时,我跪在地上,含着泪水,恳求国王饶恕他们的性命。”

    加文蒂斯说,“民众嘛,总是希望变革。每当看到一位伟人升起,他们就一定得把他打倒——只是为了追新求异。”

    “十五年的大法官。为他效劳了二十年。之前是为他父亲。从来都是不遗余力……早起,晚睡……”

    “是呀,您瞧,”加文蒂斯说,“为一位国王效劳是什么下场!我们得提防他的阴晴莫测。”

    “做国王的不是一定得性情沉稳,”他说。他心里想,也许我会忘乎所以,探身上前,把你推下船去。

    红衣主教没有忘乎所以,远远没有;他在回首往事,回首二十年前年轻的国王登基时的情景。“有人说,让他干吧。可是我说,不,他还是个年轻人,让他去打猎,骑马比武,放飞猎鹰……”

    “弹琴,”加文蒂斯说,“不是这种琴就是那种琴。还有唱歌。”

    “照你这么说,他就像是尼禄(古罗马暴君。)。”

    “尼禄?”加文蒂斯跳了起来。“我从没有这么说。”

    “基督教世界最和蔼、最贤明的国王,”红衣主教说,“我不愿听任何人说他半句坏话。”

    “您也不会听到,”他说。

    “可我愿为他干任何事情!就像别人在街上跨过一泡尿似的轻轻松松地跨越海峡。”红衣主教摇了摇头。“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不管是在骑马还是在祷告……二十年了……”

    “是跟英国人的性格有关吗?”加文蒂斯认真地问。他还在想着登船时的骚乱情景;即使是现在,也还有人在沿着河岸奔跑,一边做出下流的手势并吹着口哨。“跟我们说说,克伦威尔先生,你去过国外。这个民族是不是特别忘恩负义?在我看来,他们似乎是为了变革而喜欢变革。”

    “我觉得不是民族性格。我觉得只是民众。他们总是希望可以有更好的东西。”

    “但变革后他们能得到什么呢?”加文蒂斯追问道,“一条吃腻了肉的狗被另一条饥饿的、可以一口咬进骨头的狗所取代。走了一个被尊荣养肥了的人,进来的人却是饥肠辘辘,瘦骨嶙峋。”

    他闭上眼睛。河水在他们的脚下起伏,他们依稀就像《命运》寓言里的人物。“衰老的殿下”端坐中间。靠在他右边的加文蒂斯犹如一位“高尚的顾问”,嘀嘀咕咕地出些不着边际、于事无补的主意,而可怜的大人在侧耳倾听;他则像一位“引诱者”,坐在左边,红衣主教那只戴有石榴石和电气石戒指的大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乔治肯定会掉进河里,不过他说的虽然都是老一套,却有几分残酷的道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斯蒂芬·加迪纳,他想。说红衣主教是一条养肥了的狗也许不合适,但斯蒂芬绝对是饥肠辘辘,瘦骨嶙峋,而且已经被国王提拔为自己的私人秘书。红衣主教的属下经过悉心调教,学会沃尔西式的心机和勤勉之后,再以这种方式调职并不奇怪;但是,这一职位毕竟让斯蒂芬——如果他恪尽职守的话——变成了最接近国王的人,不过那些侍候国王如厕并给他递擦屁股布的侍从也许得除外。他想,如果斯蒂芬得到的是那份工作,我是不会太介意的。

    红衣主教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加文蒂斯说,“命运是不定、无常和多变的……”

    他所要做的就是做出一个飞快的掐脖动作,趁着红衣主教还没有睁开眼睛。加文蒂斯似乎有所感觉,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接着,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难堪。一个话说得太多;另一个感受得太多。不容易找到平衡点。他的视线朝泰晤士河岸上看去。红衣主教还在垂泪,仍然紧握着他的手。

    船往上游驶去,岸边渐渐平静下来。倒不是因为帕特尼的英格兰人不那么多变。而只是因为他们尚未得到消息而已。

 

    马匹在等待着他们。由于其神职人员的身份,红衣主教总是骑着一匹健壮的大骡子;不过二十年来,因为经常陪国王打猎,他的坐骑让所有的贵族羡慕不已。这头牲口眼下就站在这儿,抽动着两只长耳朵,披戴着平常的红色马饰,旁边站着红衣主教的弄臣塞克斯顿先生。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来这儿干什么?”他问加文蒂斯。

    塞克斯顿走上前来,凑近红衣主教的耳朵说了句什么;红衣主教哈哈大笑。“很好,帕奇。好了,扶我上去,表现乖一点儿。”

    但是帕奇——塞克斯顿先生——却难以胜任这项工作。红衣主教似乎浑身无力;他似乎能感觉到堆在自己骨头上的肉的重量。他,克伦威尔,跃下马背,朝三位比较粗壮的仆人点点头。“帕奇先生,稳住克里斯托弗的脑袋。”帕奇假装不知道克里斯托弗就是骡子,一把将旁边那人的头夹在自己腋下,他不禁说道,哦,看在耶稣的份上,塞克斯顿,快让开,否则我要把你装进袋子里淹死。

    那个脑袋差点儿被夹断的人站起身,揉着脖子,口里说着,谢谢克伦威尔先生,一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勒住骡子的笼头。他,克伦威尔,与另外两个人一起,将红衣主教拖到鞍上。红衣主教显得很难为情。“谢谢你,汤姆,”他有些喘息地笑道,“那是你说的,帕奇。”

    他们准备启程。加文蒂斯抬起头,叫道:“圣人保佑我们!”有位骑手朝山下飞驰而来。“来抓我们了!”

    “一个人吗?”

    “是侦察兵,”加文蒂斯说,他说,帕特尼是不安宁,但是没有必要派侦察兵。接着有人喊道:“是哈里(英文名Harry是Henry的变体,所以在作品中,“哈里”与“亨利”经常互用。)·诺里斯。”哈里跳下马。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他都显得很紧张。哈里·诺里斯是国王的密友之一;说得准确一些,他就是“司厕”,负责递擦布的人。

    沃尔西一眼看出,国王不会派诺里斯来拘禁他。“好了,亨利爵士,喘口气儿。是什么事情这么急?”

    诺里斯口里说,请原谅,大人,红衣主教大人,一边取下自己的羽翎帽,用胳膊擦擦脸,露出最迷人的笑容。他彬彬有礼地告诉红衣主教:国王命令他赶过来追上大人,向他表示慰问,并把这枚他很熟悉的戒指交给他——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手心里有一枚戒指。

    红衣主教从骡子背上爬下来,跪倒在地。他接过戒指,贴到唇边。他在祷告。一会儿祷告,一会儿感谢诺里斯,一会儿祈求上帝保佑国王。“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送给国王。”他朝四周看了看,仿佛他的视线可能捕捉到某种可以赠送的东西;一棵树?诺里斯想扶他站起来,结果自己跪到了他的身旁,跪在——这个爱整洁、爱漂亮的人——帕特尼的泥地上。他捎给红衣主教的信息似乎是,国王只是显得不快,但并非真的不快;而且他知道红衣主教有敌人;而他自己,亨利国王,并非他的敌人;演这场夺权的戏只是为了安抚那些敌人;他会双倍补偿从红衣主教这儿拿走的东西。

    红衣主教哭了起来。天开始下雨了,风儿将雨水吹到他们的脸上。红衣主教对诺里斯急速而低声地说着,然后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想戴到诺里斯的脖子上,不想却缠住了他的斗篷的系带,几个人连忙跑来帮忙,但没能解开,于是诺里斯站起身,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身上,另一只则攥着项链。“戴上吧,”红衣主教对他恳求道,“看到它,你就想想我,帮我在国王面前美言几句。”

    加文蒂斯骑在马上凑了过来。“他的圣物盒!”乔治很不安,很惊讶。“就这样送人了!那是个真正的十字架啊!”

    “我们会再给他弄一个。我在比萨认识一个人,花五弗罗林(14世纪英国金币,价值6先令8便士。)就可以给你做十个,如果预先付款的话,还可以给你整整一打。同时你还可以得到一份证书,上面有圣彼得的拇指印,以表明它们是真的。”

    “真是耻辱!”加文蒂斯说,然后勒转马头走开了。

    诺里斯已经传过了信息,这时也正在走开,而他们正努力把红衣主教重新扶上骡背。这一次是四人齐上,仿佛是某种惯例一般。这出戏已经变成了某种低劣的喜剧性插曲;他心里想,正是因为这样,帕奇才出现在这儿。他策马过去,从马背上向下说道:“诺里斯,你说的这些能让我们看看书面文件吗?”

    诺里斯一笑,说:“不能,克伦威尔先生,这是给红衣主教大人的密信。我主人的话只能说给他一个人听。”

    “那么,你刚才提到的补偿是怎么回事?”

    诺里斯大笑起来——要消除敌意时,他总是这样——小声说道,“我想,这也许是比喻说法。”

    “我也这么想。”红衣主教的财产的两倍?凭亨利的收入就不可能。“把拿走的东西还给我们。我们不要求双倍。”

    诺里斯的手伸到已经戴上脖子的项链上。“可它们都来自于国王。你不能说这是抢劫。”

    “我没有说是抢劫。”

    诺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确没有。”

    “他们不该拿走那些衣服。那是我家大人司圣职所穿的。下一步他们还会拿走什么?他的圣俸吗?”

    “伊舍——你们是准备去那儿,对吧?——当然是红衣主教大人作为温彻斯特主教所拥有的府邸之一。”

    “这是什么意思?”

    “他暂时可以以那种身份住在那座府邸,不过……我们是否该说……必须经过国王的考虑?你知道,由于在这里坚持领土外管辖权,红衣主教大人已经被人以蔑视王权罪起诉。”

    “用不着给我上法律课。”

    诺里斯低下了头。

    他心里想,从去年春天刚刚出问题时起,我就应该劝说红衣主教大人让我掌管他的收入,将一部分钱转移到国外不让他们拿到;可话说回来,他绝对不会承认出了问题。我怎么让他保持那么乐观呢?

    诺里斯的手勒住了马缰。“我以前一直很尊敬你的主人,”他说,“我希望他遇到不幸时能记住这一点。”

    “我想他不会有不幸吧?你刚才说过的。”

    如果允许他跃下马背,拽住诺里斯一阵猛摇,从他口里摇出几句实在话,该有多么简单。但事情并不简单;这是整个世界与红衣主教共同教给他的道理。他想,天啊,在我这个年龄,我应该知道。凭敢于创新是行不通的。凭头脑聪明也行不通。凭身强体壮还是行不通。只有凭狡黠卑鄙才行得通;他觉得诺里斯似乎就是这样的人,同时感到心里生出一股不理性的厌恶,他想赶走这种情绪,因为他宁愿自己的厌恶能够理性,可话说回来,眼下的情形毕竟绝无仅有,红衣主教趴在泥地上,好不容易才帮他爬上骡背的羞愤场面,还有他的喋喋不休,在船上的喋喋不休,更凄凉的是他跪在地上喋喋不休,仿佛沃尔西在敞开自己,在褪去一层层的红色衣衫——那红色的衣衫可能引导你返回一个红色的迷宫,而在迷宫的中央,则是一个濒临死亡的怪物。

    “克伦威尔先生?”诺里斯叫道。

    他肚子里的话无法说出口;因此他俯视着诺里斯,表情有所缓和,说,“谢谢你带来这么大的安慰。”

    “好了,别让红衣主教大人在这儿淋雨了。我会禀告国王我找到他的经过。”

    “禀告他你也一同跪在泥地里。他可能会开心的。”

    “是呀,”诺里斯显得几分难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开心。”

    就在这时,帕奇尖声大叫起来。一心想找件礼物的红衣主教似乎把他献给了国王。他经常说,帕奇可以值一千英镑。他将马上跟诺里斯一起走;红衣主教的手下又增加了四个人才一同将他制住。他又打又咬,不断地挥拳踢腿,直到最后,终于被扔到运行李的骡子背上——行李已经取了下来;他终于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肚子一起一伏,晃荡着那双愚蠢的脚,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帽子上的羽毛断成了小半截。

    “但是帕奇,”红衣主教说,“我亲爱的朋友,一旦我跟国王重新取得理解之后,你就会经常见到我了。我亲爱的帕奇,我会给你写封信,一封属于你自己的信。我今晚就写,”他许诺道,“上面还要盖上我的大印。国王会珍惜你的;他是基督教世界里心最仁慈的人。”

    帕奇还在以同一种调子低嚎,犹如被土耳其人抓住并钉在了尖桩上一样。

    瞧吧,他对加文蒂斯说,他可不仅仅是某种弄臣。他不该让人注意自己的,对吧。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