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先验--《莫瑞斯》
标签:
译文出版社译文好书em福斯特莫瑞斯黑伞豆瓣文化 |
分类: 书评专栏 |
反观先验
转自豆瓣:http://www.douban.com/review/2860061/
作者:黑伞
创作是对自我的一种确认。这话用在爱•摩•福斯特的小说《莫瑞斯》上或许非常合适。作为一名同性恋者,福斯特已经厌倦了仅在男女相爱的范畴里写他的小说,他需要一个刺激,更确切地说是一次袒露,来认证他对于“先天性同性爱”这一概念的理解。
虽然福斯特在小说后记中竭力撇清自己与男主角莫瑞斯的关系,甚至说这是一个与他迥然不同的人物,但谁都看得出来,福斯特试着在莫瑞斯身上加入自己的思考,一个人,如何能在经历种种之后,彻底顿悟自己原来就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同性恋者,并快乐地享受着这一身份。在这期间,他要经历多少可能的变故,才能完成对自己的剥离,从混沌不清的细碎感受中理出一个头绪。这当然不只是莫瑞斯或是福斯特的过程,也可能是所有同性恋者所共同面对的过程,这是福斯特需要在小说这一载体中找到的唯一珍贵的普遍性价值。
福斯特在后记中这样描述莫瑞斯:“他英俊,健康,肉体上富于魅力,头脑迟钝,作为实业家,手腕不赖,有点儿势利眼。我给这样一个优缺点均有的人注入了一滴要素。这使他迷惑,唤醒了他,折磨他,最后拯救了他。正因为他的环境极其正常,他被激怒了。”那么,这滴要素是什么?是一个先验的,同性恋者的身份吗?还是一种更为更为抽象也更为博大的精神支柱?又或者说,同性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应该如何去判定它?当它从枯燥的教材和论文走出来,被注入到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中去的时候,它将以一个怎样的形式出现,它讲如何被意识,被感知到,以至于被接受。
身份认同这一概念对莫瑞斯(福斯特)而言,太过轻巧抽象了。同性恋显然不可能只是一种身份,这种看似很“个人化”的东西,对于莫瑞斯而言,相当于他大部分的人性需求。只是这种需求对一个“极为正常的环境”而言,是不能被接受的。那么,福斯特确然又在提出另一个问题了:人如何孤立地对抗现实环境,从而让自己的人性需求得到满足,特别当它有可能会被与罪恶,与法律,与宗教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要如何坚持,如何分辨,如何把自己自动边缘化。
不仅仅是同性恋,所有的亚文化,非主流似乎都存在着这样的问题,先是认同,后是对抗。但是,倘若没有对抗的勇气,那么认同也是无用的,并将最终回到普遍的人群中。就如小说得中克莱夫。福斯特自己就曾说过,“莫瑞斯与克莱夫不对。”这不对,也许就在于后者无法拥有对抗的力量,于是认同本身也就出现了问题。勇气永远是小说最难解决的问题,在《莫瑞斯》中,我们也无法看到作者赋予人物作为边缘人而与生俱来的强弱悖反。莫瑞斯明显是个好运的家伙,当他已经为自己作为一个同性恋者而做好所有准备之后,他遇到了阿列克。也许这也是作者本人美好的愿望吧,因为他说:“即使是在一部小说里,当一个人得以过上自己所能过的最美好的生活时,应感谢才是!”
福斯特显然早已习惯大胆思考,小心行动。在他生前,除了给少部分友人看过《莫瑞斯》的书稿之外,直至去世他仍无法下决定将其出版。客观地说,《莫瑞斯》的反叛性是非常有限的,它更像是一次自我追溯,一次探索性的试探和反观。加之作者的某些私人原因,作品的纯粹性也被淡化了少许。相对而言,福柯就反叛得多,于是得到了诸多作家,如王小波、朱天文的激赏,而此二人又都创作过涉及同性恋的作品。《莫瑞斯》作为此类作品的先驱,多少让人抱着些浅尝辄止的遗憾,大概因为福斯特本人就缺些个叛逆分子的特质,他更属于反思型的作家吧。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