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天凉好个秋[赵刚]2
(2025-12-01 21:22:16)|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三
“各位乘客，果业公司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小心脚下台阶，请勿从车前绕行……”
昏昏沉沉中，清脆甜美的电子报站声音冲入耳膜，我条件反射地从座位里弹起，挤出人墙跳下车，正欲向马路对面那座20多年来再熟悉不过的黑漆栅栏门迈进时，双脚却像被钉子钉住一般一动不动了。哦，那个承载我青春与梦想、智慧与血汗的地方，如今却成为剪不断、理还乱的隐痛。
25年前。那个热火朝天的夏日，当一纸《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报到证》将初出茅庐的我和新成立的八水县果业公司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诗与远方便在这漫山遍野的一枝一果上书写开来，既有培育新品种、屡屡受挫的苦恼，也有实现新突破、品牌驰名的欢欣。借用室主任老陶的话说：“别看咱们只有8个人，但在公司的作用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哩！”极言对我们新品优培室这个年轻团队的高度评价，乃至时常丢下美妻幼子，披星戴月拎来几道硬菜，陪伴我们这几个因无家无口而以单位为家、以工作为乐的毛头小子“加班”，时而为这个杯里续茶，时而给那个手上递烟，真是辛苦得紧，“士为知己者死”的我们又岂能“不用扬鞭自奋蹄”呢？
几乎眨眼之间，当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毛头小子们，已经迈向上有老、下有小、儿待娶、女待嫁的知天命之年，而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老陶真的成“老陶”了——当年矫健的身姿变得瘦削腰弯，当年浓黑的“自来卷”变成光洁的“地中海”，唯一不曾改变的，是他那为了八水果业发展壮大的满腔热忱。近几年来，受经济环境影响，果业市场举步维艰，但是有老陶驾辕拉车，再苦再难有奔头啊！而今……
我像极了一只掉队的孤雁，踽踽穿过城区的车水马龙，独坐在秋意渐浓、瑟风渐紧的公园一隅，任由吭吭哧哧的萨克斯练奏、咿咿呀呀的戏曲自乐班演唱，以及激情四射的各路平台主播对着手机屏幕滔滔不绝带货等五花八门的声音，潮汐一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我空白一片的脑海。曾几何时，早已习惯了集体生活的我，尽管常有这样那样不尽如人意的困扰，但很快会被充裕的工作而冲淡，每日如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样充满希望与力量！可而今，唉……
陡然，兄弟二林的来电将我从怅然若失中唤醒。二林迟迟畏畏地告诉我，随着气温骤降，母亲的哮喘愈发严重了，看病抓药需要费用，问我能不能转点钱应急。二林和母亲住在乡下，虽然得了不菲的沣河文旅带扩建拆迁补偿款，但是经不起细水长流，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迫不得已才向我开口。我二话没说，当即转去2000元。
转而，随着悦耳的短信提示，“毛子一家幸福生活”三人群中弹出女儿毛子那张只看一眼便让人爱进骨子的俊脸和如饮醍醐的语音：“请问父亲大人，今天是几号啦？”呀，1号！我这才回过味来，每月这个日子，调皮的女儿都会如是提醒，生怕误了给她发生活费；而收到生活费后，却舍不得花，给妈妈网购回鲜样的服装鞋袜，往往不合适还得退换，白白贴赔运费，好在也是“贴身小棉袄”的一片心意，羊毛出在羊身上，值啦！我二话没说，当即转去2000元。
手机第三次响起。妻子告诉我，上季度物业费催得紧，今冬暖气费也该缴了，她这个月的校稿劳务满打满算刚够缴暖气费，让我抓紧把上季度物业费补上，不然的话，再碰见那位甜嘴巴的物业经理，该多不好意思呀！妻子年初内退后闲不住，接了为出版社校稿的差事，尽管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眼睛发花，但是乐在其中，用她的话说：“足不出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既欣赏了美文，又获得了酬劳，一举两得，弹嫌啥哩？”只有我心里清楚，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家庭经济添砖加瓦，而作为顶梁柱的我，无论再苦再难都必须咬牙挺住、瞒住。于是，我把胸脯一挺，朗声道：“咱是县国企的中层领导干部哩，能不带头履行好业主的义务？放心吧，马上落实！”可是，当我的手指划向物业服务公众号“一键缴费”时，立时触电般顿住了，屏幕上“可用余额不足”几个冷冰冰的“温馨提示”针扎般刺入眼帘，顿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2025年12月01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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