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吻大地[叶艳霞]
(2025-09-10 18:17:58)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初秋也称孟秋,是秋季的第一个月。农历七月,夏秋相交,秋意袭来。
拂晓时分,最后一缕夜雾还未从山坳里完全散尽,太阳从东边的坡上探出头来,不声不响,生怕惊了谁的梦。光先是落在草尖上,把露珠照得发亮,接着顺着田埂爬,慢慢爬上老屋的瓦,滑进院子,停在晾着的玉米棒子上。那光不烫,也不急,像是踮着脚走过来的,轻轻的,柔柔的。
这便是初秋的早晨了。它不像夏天那样,一睁眼就热浪扑面;也不像深秋,一出门就冷得缩脖子。它只是来了,带着一点凉意,一点金黄,一点说不清的安静。
我沿着田埂走,脚边的草叶还湿着,凉意透过布鞋底渗上来。稻子已经熟了大半,穗子低垂,不是因为沉重,倒像是害羞。阳光照来,它们就微微泛出金光。风一吹,稻叶轻轻碰着,沙沙地响着那句悄悄话:“秋天真的来了。”
田头坐着个老人,是村里的老伯。他没干活,就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看阳光一寸寸爬过他的田。我问他:“老伯,看什么呢?”他笑了笑:“看光走路啊。你看,它从那边山头下来,走过田,爬上屋,再照到河上,你看像不像一个人在散步?”菜园边忽然传来童声:“爷爷,太阳在亲树叶!”老伯抚须笑道:“是喽,秋天的第一口,总是先亲给叶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阳光像一条流动的河,缓缓地、不慌不忙地漫过大地。我站在那儿,忽然觉得,这初秋的光,真的像一次触碰。它不张扬,不热烈,只是轻轻地落在大地上,大地微微一颤,仿佛记起了什么。它不说话,只把光调得斜了些,凉了些,黄了些。
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刚洗的床单,阳光穿过布料,照出淡淡的影子。一只猫趴在墙头,眯着眼打盹,尾巴轻轻摇。它不动,光便一寸寸漫过它的脊背,从灰白的毛尖,一直暖到肚皮。它连眼睛都不睁,只是舒服地呼了口气。
日头又爬高些,远处的河面也开始反光了。水不急,便将怀里的光也熨得平整。几只鸭子游过,划开一道波纹,把阳光撕成碎金,又慢慢合拢。对岸的芦苇还绿着,但叶尖已经泛出一点淡黄,俨然被光吻过的地方,悄悄变了颜色。
夏天走的时候,没留下一句话。它是在某个夜里悄悄退场的。你看,蝉声弱了,雷雨少了,夜里开始有凉风钻进窗缝。而秋天,用光来报到。它不说话,只让一切慢慢变样。
太阳已升得老高,老伯起身拍了拍裤子,扛起锄头走了。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光吻过的稻田,金色已然在穗尖欲滴。光继续向西走着,一如它千万年来那样,用最温柔的力度丈量着大地的脉络,唤醒每一季的成熟。不必呼喊,万物自会循着它的足迹,静静生长。
------2025年09月10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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