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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背影[方晓蕾]

(2025-08-22 17:07:17)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十六岁那年,终于有个上学的机会,让我离开秦岭深处的小镇。

  那时,小镇隔天有趟去县城的班车,如果错过了,只能再等两天。为了坐上车,我很早就背着被卷和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狮子口小镇边的土路上。

  “走吧,赶早班车。”许是晨雾里露水重的缘故,爷爷的声音有点浓。他站在老屋的门槛边,抽着旱烟袋,火星子明了灭,灭了又明,像他没说出口的话。明知道他看不见,但我还是点点头,喉咙里像塞了把干花椒,说不出一个字。转身的瞬间,我隐约瞥见他往屋里走的背影。晨光从东边的山脊爬上来,刚好落在他背上,把他佝偻的脊背映得清清楚楚。他走得很慢,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就那么径直走进了堂屋的阴影里。

  第二年,学校正月十六开学,可十四就下起了大雪。班车来不了了,咋办?只能赶到六十里外的两河关坐班车。叔叔推出家里唯一的高级家当——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用粗麻绳在车后座旁捆了个蛇皮袋,里面是我娘连夜烙的锅盔和腌好的香椿。

  “上来吧,六十里路,得赶早到两河关口,否则坐不上班车了。”叔叔跨上车子,我坐在后座上,看着叔叔的背影在眼前起伏。从狮子口去两河关,跨两市两县,属于三不管的路,很烂。骑行了没多久,叔叔穿的旧袄就湿透了,后背很快被汗水洇出深色的斑块。这条路九曲十八弯,上坡时他得弓起身子,肩膀微微耸动,双腿交替着用力,车辐条转得越来越慢,影子被日头拉得老长,贴在布满碎石的路面上,跟着我们一起喘息。下坡时风又灌进他的衣领,褂子鼓鼓的。叔叔怕我摔下来,总不忘喊一声“抓稳喽”。六十里路,自行车链条转了多少圈,叔叔的背影就起伏了多少回。到两河关口时,他的额角还在往下淌汗,班车也刚好扬起尘土停在路边。我跳下自行车,叔叔弯腰解蛇皮袋的绳子,脊梁骨在汗湿的褂子底下看得清清楚楚,像一截被雨水泡透的老松木。“到了给家里捎个信。”他把行李给我,声音有点哑。我“嗯”了一声,看着他转身往回走。自行车的链条又“咔嗒”响了一声,他的背影很快被扬起的尘土裹住,在蜿蜒的山路上缩成个小黑点。

  后来,我到安康工作。第一年秋天,母亲突然来看我,背着个布袋子站在医院楼边的香樟树下。她带来了新做的棉鞋,还有晒干的花生。住了三天,她就急慌慌要回去。

  “你忙,不用送。”她收拾包袱时,我正忙着给病人谈治疗方案,听着她的话,头也没抬就应了声“好”。等我忙完手里的活,跑到楼下时,刚好看见她上了一辆大巴车。车窗开着,她的白发在风里飘了飘。车子“呜”的一声走了,我往前跑了两步,只能看见母亲贴在车窗上的侧脸,很快就转了过去。

  之前,我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很感动。现在回头看自己的几十年,原来也是这样,我们总看着亲人的背影往前走,从秦岭深处的晨雾,到汉江岸边的秋风,那些背影被时光越拉越长,最后都刻进了心里。后来我才明白,那些不回头的转身,不是不爱,是怕一回头,眼底的牵挂就再也藏不住了,就像爷爷的烟袋锅、叔叔汗湿的脊梁、母亲贴在车窗上的侧脸……那些沉默的背影里,藏着比千言万语更重的爱。

  如今,我也常常站在路口看人来人往,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背影,总会想起狮子口的晨雾、两河关口的尘土,还有那辆载着母亲远去的中巴车。原来那些被我们匆匆抛在身后的,从来都不是背影,是刻在生命里的暖。


------2025年08月22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https://xafbapp.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08/22/content_2920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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