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外婆的南瓜干[叶艳霞]
(2025-08-02 10:08:17)|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暑气一盛，蝉声便稠了。我站在超市货架前，看到一袋袋包装精致的南瓜干，金灿灿的，标着“传统工艺”“农家风味”。货架旁的促销牌上，画着藤蔓缠绕的南瓜田。那些圆滚滚的果实，让我蓦地想起外婆晒的南瓜干，咬下去软韧韧的，甜中带着一点焦香，是太阳和柴火熬出来的味道。
外婆晒南瓜干，从来不用嫩瓜。她总说：“嫩瓜水叽叽的，晒不出魂。”她挑的南瓜，皮厚实如铠甲，刀切下去“咔”的一声，橙红的瓜肉露出来，籽饱瓤肥。她坐在小板凳上，慢悠悠地削皮、去籽，再把南瓜切成薄片。刀是旧式的菜刀，刃口磨得发亮，切出来的瓜片厚薄均匀，摊在竹匾里，宛如铺了一匾小月亮。
记忆里的夏天，晒南瓜干是桩大事。竹匾摆在院墙边，或是架在屋顶上，金黄的瓜片在太阳底下慢慢缩水，边缘卷起来，似在偷笑。我和表弟总忍不住偷吃，半干的瓜片韧韧的，甜味还没完全凝住，嚼起来有点费牙。外婆瞧见了，总要叮嘱：“还没晒透的东西，吃了要闹肚子的。”说着，却又转身进屋，抓一把塞给我们：“小馋猫，吃吧吃吧。”
外婆的南瓜干，讲究“三蒸三晒”。头一天晒得半干，收回来上笼蒸。柴火灶烧起来，大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蒸笼一揭开，白汽裹着南瓜的甜香扑出来，熏得人眯眼。蒸过的瓜片软塌塌的，再摊出去晒。这样反复三次，每次蒸的火候都要比前一次更足，南瓜干的甜味就扎实了，咬一口，外皮微韧，内里却糯，仿佛把阳光都藏了进去。最后一回，外婆会拌一点白糖，有时还撒些干桂花，甜得含蓄，不腻人。
晒好的南瓜干，外婆总是会仔细地收进铁皮饼干盒里。那盒子旧得掉了漆，盖子上印着模糊的花纹，可装进去的南瓜干却能香上好几个月。一部分寄给城里的舅舅、姨妈，一部分留到过年。我们这些孙辈去了，她总要掀开盒子，抓一把塞进我们手里，说：“带去，慢慢吃。”其实哪里等得及慢慢吃？走不出巷子，口袋就已经空了。
最后一次晒瓜干，她的手抖得厉害，切出来的瓜片厚一片薄一片，晒的时候也没力气搬竹匾了，只能铺在矮凳上。我说：“别弄了，买现成的多方便！”她瞪我一眼：“买的能有这个味道？”蒸南瓜的时候，她坐在灶膛前烧火，火光映在皱纹里，一闪一闪的。我忽然明白，她晒的不是南瓜干，是执念，是牵挂，是那些我们带走了就再也还不回去的时光。
这个夏天，我也试着晒了一回。瓜片切得歪歪扭扭，晒的时候忘了收，淋了雨，蒸的火候也不对。成品失了颜色，咬一口，涩得皱眉。这才知道，外婆的南瓜干里，除了南瓜、阳光和柴火，还有别的东西，那是她一辈子都没说出口的疼爱，是藏在瓜干里的夏天；如今舌尖的涩，恰似把那些日子都嚼出了声。
外婆晒南瓜干，从来不用嫩瓜。她总说：“嫩瓜水叽叽的，晒不出魂。”她挑的南瓜，皮厚实如铠甲，刀切下去“咔”的一声，橙红的瓜肉露出来，籽饱瓤肥。她坐在小板凳上，慢悠悠地削皮、去籽，再把南瓜切成薄片。刀是旧式的菜刀，刃口磨得发亮，切出来的瓜片厚薄均匀，摊在竹匾里，宛如铺了一匾小月亮。
记忆里的夏天，晒南瓜干是桩大事。竹匾摆在院墙边，或是架在屋顶上，金黄的瓜片在太阳底下慢慢缩水，边缘卷起来，似在偷笑。我和表弟总忍不住偷吃，半干的瓜片韧韧的，甜味还没完全凝住，嚼起来有点费牙。外婆瞧见了，总要叮嘱：“还没晒透的东西，吃了要闹肚子的。”说着，却又转身进屋，抓一把塞给我们：“小馋猫，吃吧吃吧。”
外婆的南瓜干，讲究“三蒸三晒”。头一天晒得半干，收回来上笼蒸。柴火灶烧起来，大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蒸笼一揭开，白汽裹着南瓜的甜香扑出来，熏得人眯眼。蒸过的瓜片软塌塌的，再摊出去晒。这样反复三次，每次蒸的火候都要比前一次更足，南瓜干的甜味就扎实了，咬一口，外皮微韧，内里却糯，仿佛把阳光都藏了进去。最后一回，外婆会拌一点白糖，有时还撒些干桂花，甜得含蓄，不腻人。
晒好的南瓜干，外婆总是会仔细地收进铁皮饼干盒里。那盒子旧得掉了漆，盖子上印着模糊的花纹，可装进去的南瓜干却能香上好几个月。一部分寄给城里的舅舅、姨妈，一部分留到过年。我们这些孙辈去了，她总要掀开盒子，抓一把塞进我们手里，说：“带去，慢慢吃。”其实哪里等得及慢慢吃？走不出巷子，口袋就已经空了。
最后一次晒瓜干，她的手抖得厉害，切出来的瓜片厚一片薄一片，晒的时候也没力气搬竹匾了，只能铺在矮凳上。我说：“别弄了，买现成的多方便！”她瞪我一眼：“买的能有这个味道？”蒸南瓜的时候，她坐在灶膛前烧火，火光映在皱纹里，一闪一闪的。我忽然明白，她晒的不是南瓜干，是执念，是牵挂，是那些我们带走了就再也还不回去的时光。
这个夏天，我也试着晒了一回。瓜片切得歪歪扭扭，晒的时候忘了收，淋了雨，蒸的火候也不对。成品失了颜色，咬一口，涩得皱眉。这才知道，外婆的南瓜干里，除了南瓜、阳光和柴火，还有别的东西，那是她一辈子都没说出口的疼爱，是藏在瓜干里的夏天；如今舌尖的涩，恰似把那些日子都嚼出了声。
------2025年08月01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https://xafbapp.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08/01/content_28751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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