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邻居[陈玉龙]
(2025-08-01 11:09:20)|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院中有一棵白杨树,高而瘦,枝繁叶密,我向来不大注意它。直到有一天,飞来两只鸟儿,在枝杈间忙忙碌碌地做起窝来,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两只灰褐色的鸟,不知其名,像麻雀又不是麻雀。它们先是绕着树飞了几圈,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仿佛在丈量什么。后来便停在一条横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又飞走了。我以为它们只是路过,谁知次日清晨,又见它们衔着草茎回来,想在树上做窝。
那窝做得极慢。鸟儿每日衔来些草梗、细枝,有时是一根羽毛,有时是一段线头。它们将这些材料横七竖八地搭在枝杈间,用喙啄了又啄,用身子压了又压。风一吹,未成形的窝便有点摇晃,材料也散落一地。鸟儿却不气馁,重新来过。我想,它们还真是固执。
约莫过了七八日,那窝才略具形状。碗口大小,松松垮垮地架在那里,不甚牢靠。鸟儿却已经住进去了,一只伏在里面,另一只外出觅食。我站在树下仰望,只见窝中偶尔探出一个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见是我,马上又缩了回去。
一日午后,忽起大风。树上的鸟窝散了架,草梗树枝纷纷落在院子里。两只鸟儿在空中盘旋,发出急促的叫声,却无能为力。风停后,它们落在残枝上,低头啄啄这里,啄啄那里,似乎在检查损失。我想,这下该放弃了吧?然而第二天,它们又开工了。这回选址低了些,选了个三杈分枝处,想是吸取了教训。它们的工作更加勤勉,从日出到日落,几乎不停歇。我注意到,它们的羽毛不如先前光洁了,一只的尾羽甚至缺了一截,想是在奔波中折损的。
半月过去,新窝终于落成。这回结实多了,风吹不动,雨打不散。鸟儿们住进去,不久便有了动静——窝里传出细弱的啾啾声,原来是有雏鸟了。这下它们更忙了,进进出出,衔来虫子,喂给那些看不见的小嘴。我有时故意在树下撒些米粒,它们起初不敢来啄,后来见无危险,便也欣然接受。这倒省了它们许多力气。
雏鸟长得很快,不过十来天,窝就显得拥挤了。时常有三四个小脑袋探出来,张着嘴等食。大鸟们疲于奔命,羽毛凌乱,眼神却依然锐利。它们不许别的鸟儿靠近,连麻雀也被赶得远远的。我这才明白,原来做窝不是终点,养育才是更大的考验。
一日清晨,我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向外望去,只见几只雏鸟正扑棱着翅膀,在枝头跳跃。大鸟在一旁叫着,似是鼓励,又似是警告。终于,一只雏鸟鼓起勇气,一跃而起——它飞起来了!虽然歪歪斜斜,但终究没有坠落。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最后一只胆小的,迟迟不敢尝试,被大鸟硬生生推了出去。它在空中惊慌地扑腾,竟也掌握了平衡,随兄弟姐妹们飞远了。
窝空了。大鸟在枝头停留了一会儿,也飞走了。我想,它们不会再回来了。这窝便成了空巢,在风中轻轻摇晃。后来我在网络上查找才知道这种鸟叫“白头鹎”,是益鸟。它们每年春夏都会做窝育雏,秋冬季则南飞避寒。那窝,不过是临时居所罢了。
那两只白头鹎,不知今在何方。或许已经终了在某个角落,或许还在别处做窝育雏。它们会不会记得我院中的这棵白杨树和我这个旁观者?而我却对它们生出了几分亲切。明年春天,不知它们还会不会来此做窝。若有,我定要备些材料,助它们一臂之力。人与鸟儿,本就可以这般和谐相处。只是不知道,鸟儿们可愿意接受这迟来的善意。
------2025年08月01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https://xafbapp.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08/01/content_287518.html
前一篇:消暑且啖几朵“云”[刘志坚]
后一篇:外婆的南瓜干[叶艳霞]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