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穆旦的诗[刘永加]
(2025-06-14 09:54:48)|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2025年全国高考作文题目，让沉寂已久的大诗人穆旦顿时火了起来。作文题引用了穆旦的诗句“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来自他的长诗《赞美》。
穆旦（1918-1977），原名查良铮，祖籍浙江海宁，出生于天津。1935年7月，穆旦从天津南开中学考入清华大学地质系。不久转入外文系，并开始诗歌创作，在《清华周刊》《文学》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作品。风华正茂、激扬文字的穆旦，俨然成为北方诗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全面抗战爆发后，穆旦随清华师生长途跋涉来到长沙，在暂设于衡山的临时大学文学院继续就读。1938年初，长沙临时大学迁往昆明，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穆旦参加了闻一多、曾昭抡等师生组成的“湘黔滇步行团”，开始了“世界教育史上艰辛而具有伟大意义的长征”。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夜宿晓行，历时两个多月，跋涉1600余公里。行程是漫长而艰苦的，但也让穆旦有了对沿途事物与风土人情体察的机会。辽阔的华夏土地、壮美的高山峡谷、人民苦难的生活与坚强不屈的精神，都给了他灵感与素材。勃发的激情，让穆旦佳作迭出，他创作了《出发》《原野上走路》等“三千里步行”系列诗篇。
1940年，抗日战争处于艰苦的相持阶段，穆旦从西南联大毕业，留校任教。山河破碎、人民罹难，但是苦难并没有让中华儿女沉沦，人民奋起抗争的精神感染着诗人，穆旦要用手中的如椽巨笔，来描绘这一时期的痛彻感悟。1941年12月，那首深沉悲壮、被誉为“带血的赞歌”的长诗《赞美》，就在穆旦笔下静静地流淌出来，他这样写道：“我要以一切拥抱你，你我到处看见的人民啊，在耻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偻的人民，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当我走过，站在路上踟蹰，我踟蹰着为了多年耻辱的历史，仍在这广大的山河中等待，等待着，我们无言的痛苦是太多了，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这首诗发表后，立即引起人们的强烈共鸣，被奉为经典，从而奠定了穆旦“第一流的诗才，也是第一流的诗人”的地位。几十年后，这首诗还曾入选中学语文课本。同辈诗人杜运燮曾指出：“穆旦很早就在诗中表现出他的感情的含蓄节制和具有较多的理性成分。不像许多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写诗一般直抒胸臆，表现出更多的奔放或感伤，穆旦在写诗时则像一个中年人，有时甚至还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年人。”
1942年，24岁的穆旦经历了人生一次重大转折。他响应国民政府青年知识分子参军入伍的号召，参加了中国远征军任中校翻译官，随军进入缅甸抗日战场。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中国远征军在几次胜利后，竟然兵败如山倒，不得不“滇缅大撤退”，翻越野人山回国。数以万计的中国远征军将士，没有倒在战场上，却倒在了撤退途中的野人山与胡康河谷。
幸运的是，穆旦竟然逃了出来，这成了他不忍面对和追忆的一段残酷经历；每每想起死去战友直瞪眼睛的恐怖与痛苦，惊悸与哀伤便充斥了他的大脑，久久不能释怀。痛定思痛，1945年9月，穆旦终于思绪大爆发，写下了诗歌《森林之魅——祭胡康河谷上的白骨》。穆旦在其中这样写道：“祭歌：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这首诗歌一面世便被广泛传颂，曾被誉为是中国现代诗歌史上直面战争与死亡、歌颂生命与永恒的里程碑式的作品。后来，穆旦又创作出纪念远征军苦难历程与不屈精神的《阻滞的路》《活下去》等作品，无不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成为中国抗战史上具有永恒艺术价值的不朽篇章。
此后数十年间，穆旦人生命运几经沉浮，饱受磨难，但是他那颗成熟的诗心却一直未曾改变，也不曾放弃对生命和人生的思索和追悟。1976年5月，饱经人世沧桑，对生命的终极思索和感悟，已经让穆旦不能自已，他奋笔疾书，写下了《冥想》一诗：“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回望人生之路径，彻悟生命之沉重，穆旦完成了自己人生与生命的赞歌。1977年2月穆旦去世，时年59岁。
穆旦一生创作了无数的诗歌，他对于人生、家国与民族苦难的思考与记载，以及他对诗歌创作艺术的探索，是难能可贵的。穆旦以娴熟的技艺、饱满的激情、深邃的内涵，将中国新诗的格调推向了一个高峰，因此他被誉为“中国现代诗歌第一人”。
如今，穆旦的诗歌进入高考作文，给一千多万高考学子以教育与警醒。如果说历史是一面镜子，那么穆旦写于抗战时期的诗歌，同样振聋发聩，提醒后来者勿忘历史、自强不息、振兴中华！
------2025年06月14日《西安晚报》第6版文化周刊
文化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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