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鹦鹉[马小江]
(2025-06-04 12:18:31)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暮春的风裹着暖意掠过阳台,竹笼里那对鹦鹉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起来。雄鸟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荧光,像碎了一地的翡翠,雌鸟披着棕黄相间的羽衣,似揉皱的绸缎,两种色彩在竹条间跳跃,织就了我家阳台特有的闲趣。
那天接到妻子微信,我匆匆赶到菜鸟驿站,店主从货架下取出个纸盒子,指尖刚触到盒面,便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响动。
到家后,我将盒子搁在椅子上,刚掀开条缝,便见两双黑豆似的眼睛正好奇地朝外张望。
猫咪阿白被吸引过来,围着盒子打转,尾巴绷得笔直。盒子里的叫声愈发急切,雄鸟突然扑棱着翅膀撞向盒壁,吓得阿白猛地后退两步,却又不甘心地凑上前,鼻尖几乎要碰到透气孔。
妻子网购的竹鸟笼是次日下午到货的。深褐色的竹条,六角形的笼身,笼檐处还雕着几缕云纹,笼底托着青瓷托盘,边缘绘着淡青色的兰草。妻子将笼子洗净擦干,在笼中挂上小食罐,又放了截新鲜的柳枝。当两只鹦鹉被轻轻放进笼中时,雄鸟立刻跳到柳枝上,用喙啄着嫩绿的叶片,雌鸟则低头啄食罐中的小米,托盘上溅起细小的声响。
从此,阳台成了家中最热闹的角落。每日第一缕阳光爬上竹笼,雄鸟声音清脆如银铃,惊醒了梦乡中的猫咪阿白。
不知从哪天起,妻子开始教鹦鹉说话。起初是简单的“你好”,她站在笼前,一遍遍地重复。一个周末的清晨,我正在厨房打豆浆,突然听见阳台传来模糊的声响:“你……好”,字音生硬,却清晰可辨。
妻子闻声赶来,眼中满是惊喜。从那以后,“你好”成了鹦鹉的必修课,雄鸟学得快,没几日便能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每当有人走近笼子,它便会脆生生地叫上一声,惹得访客们惊叹不已。雌鸟则安静许多,总是歪着头听着,偶尔发出一两声低鸣,像是在为同伴伴奏。
渐渐地,妻子又教它们说“再见”“吃饭”,甚至让它们叫彼此的名字:小绿、小黄。一个周末的午后,我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忽然听见雄鸟清脆地叫了声“小绿”,紧接着,雌鸟竟用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回应了一声“小黄”。我放下书,站起身,打量着笼中相互依偎的两只鸟儿,突然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此。
竹笼旁的墙上,挂着妻子亲手编的鹦鹉玩具——用彩线串起的小铃铛和木片。雄鸟最喜欢啄那铃铛,“叮铃”一声响,惊得阿白又跳又躲,却又舍不得离开,远远地蹲着。妻子常说,这一人一猫两鸟,像是在演一出永不落幕的情景剧。
闲暇时,我坐在阳台的小桌旁喝茶,看妻子给鹦鹉梳理羽毛。她的指尖掠过背羽,像在抚摸初生的嫩叶。雄鸟发出满足的低鸣,雌鸟则将头埋进翅膀里,像是睡着了。茶香混着鸟鸣,在空气里渐渐发酵,酿成了岁月里最清甜的酒。
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阳台的一隅俨然成了我们的小森林。这对鹦鹉带来的,不仅是耳畔的热闹,更是一种对自然的向往与回归。它们用清脆的啼鸣,在高楼林立间辟出一片绿洲,让我们在奔波忙碌的日子里,似乎听见风穿过竹林,看见阳光在羽翼上跳跃。
望着笼中的它们,我有时会想起儿时在乡下的时光,那时的天空很低,低到能看见鸟儿掠过麦田的身影;那时的夜晚很静,静到能听见蟋蟀在草丛里的私语。如今的我们,被手机、电脑层层包裹,却在这对鹦鹉的身上,找到了遗失已久的闲情。
妻子说,或许这就是缘分。两个原本在山林间自由飞翔的生灵,竟穿越千万人群,停在了我家的阳台。它们用羽毛上的阳光,为我们的生活染上了自然的色彩;它们用舌尖上的碎语,为我们的日子谱成了一首悠闲的歌。
每当暮色四合,阳台外的路灯亮起时,竹笼里的鹦鹉已安静地依偎在一起。雄鸟的绿羽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雌鸟的棕黄羽毛像裹着一层蜜色的糖霜。
风又起,穿过竹笼的缝隙,送来一丝草木的清香。我关掉台灯,任由月光漫进来,在地板上织出一片银色的霜。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是鹦鹉挪动身子的声音,也是时光轻轻流淌的声音。在这繁华都市的一隅,我们守着一对鹦鹉,守着一笼星光,守着生活里最朴素的闲情,忽然觉得,人间值得。
------2025年06月04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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